说着这一段过往,流萤的脸上稍稍有些黯然,但并未如寻常女子一般歇斯底里。然而接下来,她足足停顿了许久,这才继续往下说。
“张四教颇得长兄,也就是次辅张阁老的赏识,当然,这也是因为张阁老当官的开销,多半都是他在外经商供给。所以,张阁老亲自设法,给他捐纳了龙虎卫指挥佥事的官职。如此一来,他在外经商时,事半功倍,人人都敬他三分。当然,这都是万历之后的事,张阁老入阁之前,他还没有那样的风光,那一年,因为沧盐销路不好,几个晋商下淮扬却铩羽而归,他就带着我再次到了扬州。”
说到几个晋商下淮扬却铩羽而归,汪孚林顿时心中一动。要知道,想当初在万历元年参加南直隶乡试之前,他可是去过一次扬州,那一回便是徽帮对上晋帮,晋帮还拉上了松明山汪氏的四房汪道旻作为内应,结果却被程老爷坑惨了。难不成这流萤所说的,便是那一次?
想到这里,他就听得更专心了一些,而流萤也没有拐弯抹角藏着掖着,而是一语道破了关键。
“张四教之前已经不搀和淮扬盐业数年,到了扬州之后,他先是不显山不露水,不交接官府,不涉足官场,只遍访烟花之地,这样过了半年,他终于摸清楚了徽帮的内情。扬州徽帮四大姓中,汪程两家分支的松明山汪氏和黄家坞程氏因为有比姻亲更胜一层的关系,素来走得近,而许家则因为分家有所龃龉,有机可趁。吴家的一支,西溪南吴氏,其主吴天明却是最最好色的人。张四教打听到吴天明最爱人妻,他便借着一次酒宴,将我送给了他。”
赠妾这种事,官场尚且屡见不鲜,更不要说商场——想当初苏东坡将怀孕的姬妾送人,这可是耳熟能详的故事。因此,汪孚林只觉得有些嫌恶,但也仅仅是有些嫌恶而已。这是这个社会的风气,他就算是皇帝他都管不了,更何况他还不是皇帝?但听到吴天明这个名字,他还是想起当年程老爷就对他说过,吴天明在徽州盐商当中排不进前五,瘦马却养了十个八个。
“我那时候跟着张四教已经有八年,因为姊妹当中也不是没人遇到过这种事情,再加上离开蒲州时曾经远远看过一眼女儿,看到她似乎过得不错,因此张四教对我提到此事时,我虽说又惊又怒,伤心了几天,但也认命答应了,却没想到,张四教却是嘱咐我,务必将吴天明以及他身边几个侍从的声音练得惟妙惟肖。我这才得知他的目的不纯,却被他用女儿要挟,不得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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