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隆庆四年九月,到现在万历六年九月,咱们正好阔别整整八年。隆庆五年我考中进士后,先放了一任山阴令,才一年就有人举荐我转任历城令,按照久任法,一当就是六年,算起来兜兜转转当了整整七年的父母官,也算是教训我当年太过清高,一心想在翰林院这种清闲地方偷懒。若非当年在歙县在叶东翁幕下当了大半年的师爷,跟着你学了不少钱粮刑名上的事情,我也当不好这个一县之主。”
如果是旁人,这话说出来免不了就带着几分抱怨的意思,可李尧卿说出来,却自有一种豁达豪爽的态度。他重新和汪孚林分宾主坐下,继而就笑道:“不过真没想到,叶东翁和你真的成了翁婿,虽说我没能喝上那杯喜酒,也没能送一份贺礼,如今再说却也晚了,可还得说一声恭喜。”
汪孚林知道李尧卿作风爽利,为人看似傲娇,实则是极其热心,此时听到这一声迟到了六年的恭喜,他不禁大笑了起来,却有意打趣道:“想当初李兄就是为了拒婚,这才到歙县就岳父之幕,如今功成名就,不知现在尊夫人仍是父母之命,还是你自己情投意合?”
“那当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当初家父家母在宣城被族中那些狗屁亲戚逼婚外加各种要求的时候,我从歙县回去,神兵天降,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都是和你学的,没回去之前我就打听好了这些家伙的一堆劣迹,要是他们还胡搅蛮缠,我就直接大义灭亲了!”
说这话时,李尧卿非常正经,见汪孚林目瞪口呆,他就挤了挤眼睛道:“但我可不像你这般早婚,此次进京之前,我才刚刚定了婚事。而我家中父母都会从宣城赶到京师帮我办婚事,可他们人生地不熟,却还要请你帮个忙,你可别忘了再送我一份贺礼。”
啊?
这一次换成汪孚林目瞪口呆了。当年他十四岁,李师爷十八岁,也就是说,李师爷比他大了整整四岁。如今他二十二,李师爷就已经二十六了,进京前才定的婚,那就说明这家伙一直拖到二十六才打算娶媳妇。这可是元配,不是续弦,在大明朝绝对是属于晚婚!毕竟,就算实在士大夫常常晚婚的唐宋,那也是因为不少人想要考个进士,然后娶五姓女,又或者被贵人榜下捉婿,哪有像李师爷这样年纪轻轻考中进士却拖着不婚的?
李尧卿仿佛很高兴看到汪孚林那惊呆的样子,饶有兴致欣赏了好一会,方才咳嗽了一声道:“其实不是我不想娶,实在是娶不了。大明可是有制度的,当官不得在任上娶妻,所以之前连谈婚论嫁都不行。”
汪孚林此时此刻那真的是空前好奇了。这么说李师爷是在任上看中了山东历城本地人?哪家女儿这么好,居然让一贯眼界很高的李师爷一直拖到任满回京方才谈婚论嫁?如果是别人,他兴许还会拐弯抹角试探一下,但对于李师爷,他就直接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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