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面对朱翊钧那张一下子僵硬下来的脸,张宏虽说知道这会儿自己肯定让小皇帝不痛快了,但还是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说道:“皇上,老奴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比双林公还要大好些,还能活几年?双林公也是一样,他这些年多了这么多白头发,安知不是操劳来的?外廷有人弹劾咱们这些阉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从永乐到隆庆,这种事情还少吗?到底是皇上您的大伴,关上门说什么不行?就算要给大臣一个交待,罚几个月禄米,这也都说得过去。”
若是换成平时,朱翊钧在私底下听到张宏这么一番话,也许冷静下来仔细思量思量,也就暂时消气摁下了这件事。然而今天,他已经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没办法息事宁人的这条路。如果只是向冯保索要那些弹劾的奏本题本,那也就算了,可他还跑去了慈庆宫,把嫡母陈太后都请了过来和生母李太后打擂台,他要是退了,怎么对得起为了维护他,而跑来慈宁宫给他撑腰的陈太后?
而就算皇帝想要退让,也有人不想让他退让。这个人并不是陈太后,虽说今天陈太后继当年和隆庆皇帝大吵一架之后,今天再次少有地强硬了一次,但她并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这个人是张明,作为排名在**名开外的司礼监秉笔,他深知宫中宦官之间的争斗,其残酷程度绝对不逊色于外廷那些官员之间的争斗,也许张宏可以借由向冯保的示好,把自己摘出来,甚至更进一步稳固地位,可他这个已然出头对上了冯保的人绝对不可能幸免。
因此,他把牙一咬,突然从皇帝背后绕了出来,直挺挺往地上一跪道:“两位老娘娘,皇上,奴婢之前始终不敢说,现如今却不得不说了。冯公公其他的罪名暂且不提,谁也不清楚,但他私自从内库之中占了清明上河图,而后放出风声去,说是早就被偷了,还栽赃到老定襄王索要时就丢了。什么被小太监偷走,而后藏在桥墩下头,涨水之后就毁得一塌糊涂,这全都是鬼话!”
石破天惊这四个字,无疑可以用来形容张明此时一怒揭发冯保罪状之后,对在场众人产生的巨大冲击。在最初的呆滞过后,朱翊钧立时从刚刚张宏替冯保说话的失望之中回过神来,大声叫道:“朕还记得,上次去内库调字画来看的时候,要过那幅清明上河图,可管内库的那个谁却偏偏在那东拉西扯……难不成,东西竟然是给朕的冯大伴强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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