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冻得直哆嗦,却还是将自己身上的一件锦袍脱下来想要盖在福王身上。
“拿开,你这衣服这么小,自己留着。”
福王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踹了文乐一脚。
他们二人,现在躲藏在一处马厩里头。
曾经,绵州城曾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中转点,东西方的货物通过乾国、燕国以及荒漠进行着交流,绵州城也曾因此一度繁华。
只不过,先是燕国人打入了这里,随后,双方边境上的剧烈摩擦不断升级,商路,自然也就断了。
虽然大商人大概是有其他门路和本事哪怕在此时也能将货物转出去的,但定然是走隐路子,不可能再堂而皇之地过城而驻了。
所以,这座城内的库房早空了,原本拿来喂养骡马的马厩场子,也空荡荡的。
只不过,这里头的气味,还是很不好闻,那些陈年马粪估计着都已经和墙壁地砖融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福王此时正躺在稻草堆里,文乐和他靠在一起。
原本王爷身边还留下的两个护卫,都被王爷打发去城门那边看看情况。
“王爷,你说孟珙,能守得住城池么?”
“孟珙有大才,应该是可以的吧。”
关系到自己性命安危,福王也不是很能肯定。
他能确定孟珙是个有才能的人,事实上,当年那批曾跟着刺面相公的心腹们,虽然被打压打散了大部分,但留下来的那一小部分人,都在这些年乾国各地的平叛和应对其他方面的军事冲突里,表现很亮眼。
那位刺面相公就像是一个招牌,天知道当时的他是怎么招揽来这么多英杰汇聚于其帐下效力的。
福王在朝廷上也是有眼线的,这不稀奇,每家其实都有。
所以,他清楚,随着燕人那边越来越过分的咄咄逼人,朝堂上的韩相公,这些日子过得可不是那么舒心。
刺面相公栽倒在他韩相公的手下的,这一度曾是韩相公当年最为引以为傲的功绩。
在那个武夫还没有彻底成为权臣或者大军阀前,他将可能祸乱乾国朝纲的隐患给抹除了。
原本,
当初朝廷的风向是,
等西南之乱平定后,就让那位刺面相公去北方三镇。
北伐,大概是不敢的,是真的不敢。
燕人作为胜利者,可能感触不深,但乾人可一直没忘记当年太宗皇帝陛下率五十万大军北伐后的惨烈结局。
那真的是天塌了一般,其阴影更是笼罩至今,且要知道那一次,是趁着燕人的主力大军在荒漠和蛮族王庭决战之际发动的,却依旧被燕人给击溃了回来。
如今,荒漠王庭对燕人的威胁,开始越来越小了,晋国的内讧,导致晋国的国力开始进一步的衰弱,同时对外也显得有些喑声。
当初人家双手忙着打架你上去偷袭结果被人一脚踹滚回来了,如今人家就坐在那儿等着你,你怎么敢主动上去撩拨?
燕京城外的那座西园,就是乾国对燕国态度最好的证明,虽然朝廷宣传是燕蛮子爱慕大乾文化求着我们给他造一个看看,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儿,上层人士,其实心里都清楚。
原本,大乾是想等着燕国自己慢慢衰弱下去的,燕国的问题不少,门阀、藩镇,每一个都是极为让人头痛的问题。
但最要命的是,乾国自己的问题也很多,三冗提了很多年,变法也搞了两次,却都没什么效果。
哥俩,一起慢慢比烂,不是挺好的么?
手牵手,一起烂悠悠,你打不动我,我也打不动你。
谁晓得这一代燕皇居然和南北二侯站在了一起,马踏门阀之后,燕人等于是失去了所有镣铐,明摆着是要大干一场了。
一念至此,福王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
这个时候,朝堂诸公和那位官家似乎才想起来,当初要是刺面相公不是那般黯然下场,要是此时坐在三边都督位置上的不是杨老狗而是那位刺面相公……
唉,算算年纪,当初和刺面相公年岁相仿的韩相公至今还老当益壮的,刺面相公是个习武之人,不是被诛,应该这会儿也是硬朗着吧。
这时,外面一名护卫跑了过来:
“王爷!”
“战事如何了?”福王马上问道。
护卫咽了口唾沫,马上道:
“王爷,燕人先杀入了城,但土兵将燕人逐出城外了。”
“好!”
福王长舒一口气。
文乐心下也是一松,马上起身,和那名护卫一起,将王爷从稻草堆里给“拔”出来。
“本王要给达奚夫人请赏,哎哟哟,腿麻了,腿麻了……”
王爷靠在了马厩栏杆上坐了下来,栏杆发出了一声“吱呀”的委屈声响,这以前拿来拴马的物件儿居然有点吃不住福王的重量。
“哎哟哟,坐会儿,坐会儿,本王这头有点晕。”
大喜大悲之下,有点高血压。
“这样看来,燕人也不过如此,至少,没有我们以前认为的那般可怕。”文乐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