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骑着貔貅还在继续过来,
后方传令的公公还没赶来,
将领深吸一口气,向身侧退了三步,单膝跪伏下来:
“末将拜见平西王爷,王爷福康千岁!”
周边其余禁军也全都跪伏下来:
“拜见平西王爷!”
王爷微微颔首,没和禁军互动什么,而是让貔貅继续前进。
这真不是郑凡想在这里装逼,
而是人到了什么位置时,自然而然就会有相对应的体面,咱不得瑟,可也没必要去自贱不是?
老田和老李去见先帝时,皇帝身边的禁军会拦么?
敢指着他鼻子说,要等天子诏么?
老田在京城直接废掉三皇子,老李在御花园烤羊腿,
是臣子不假,
但你也得看看自个儿什么体量,
到这个层次了,不如直白一点。
别看京城的那帮大人们整天对自己喊着“国贼国贼”的,动辄说自己“跋扈”“嚣张”“犯禁”,
真要自己谨小慎微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如履薄冰的,
怕是他们第一个吓得半死。
王爷本人也没挺直腰背,身形有些懒散。
一层层禁军在王爷过来时,全部退让跪下。
天子站在那儿,脸上带着笑容。
距离近了,还能瞧见天子双手在不自觉地交叉摩挲着,好像有些踌躇。
若非场面不适合,
要是私下里的话,
郑凡非得调侃这姬老六怎么做出这小媳妇儿盼夫归的扭捏来了。
终于,
王爷来到了御輦前。
没翻身下来行礼;
先帝爷时,准许自己宫中骑马,那时候给自己牵马入宫的,是太子殿下。
这行辕就是皇宫的规制,所以依旧不用下马。
新君初登基就下了旨,因平西王爷南征北战,膝盖有伤,所以平西王面圣时免礼。
在别人那里,皇帝赐块肉,都得拿回去腌了供奉起来当个传家宝,皇帝给了什么恩典,都会诚惶诚恐。
可平西王是当真了的,
你让我骑马我就骑,
你让我免礼我就免;
皇帝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我就用什么,也就受什么。
哦,
除了一个,
那就是皇帝要是赐予什么“免死铁券”的话,那王爷是绝不会信的。
皇帝伸手,想要拉王爷上輦。
王爷瞥了他一眼,没接;
这也不是摆谱,自己一个大男人,外加身上的玄甲多沉呐,借皇帝的力,皇帝摔不摔他不晓得,自己怕是得跟着摔一跤。
御輦台阶处,王爷从貔貅背上直接落下,走到了上头。
皇帝上前,伸手,抱住了郑凡。
王爷双臂依旧张着,没和皇帝一起来一场见面抱礼。
好在穿着甲胄,隔着厚厚的一层,否则真有些腻歪。
“行了行了,过了过了。”
王爷提醒道。
皇帝开口道:“刚你过来时,我在心里头就想着该怎么和你打这第一个招呼,发现都不合适,干脆这样直接一点。”
皇帝撒开手的同时,握拳,在王爷胸膛护心镜的位置敲了敲。
“姓郑的,你长高了。”
“你也更胖了,刚在前面乍眼一看,我还以为许文祖造反黄袍加身了呢。”
“噗通!”
后方帘子后头站着的颖都太守大人跪伏在地。
老许是个脑袋很灵活的人不假,但依旧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曾忠诚于镇北侯府,在镇北侯明确表示不会争那把椅子后,就踏踏实实地做起了大燕忠良。
郑凡一直嗤之以鼻的那些敬畏,许胖胖是真的一直秉持着的。
“来,进来喝口水。”
自打平西王现身后,皇帝就没再自称过“朕”。
御輦内,很是豪华。
不过,在外人看来,最豪华的是那拉动御輦的三十六头貔兽,可谓尽显天子尊贵。
但郑凡清楚,那三十六头貔兽是个憨憨,是御兽监培育出来的样子货,冲锋比不得普通战马,耐力比不得驮马,真就图一个仪仗队的作用。
当主子进輦后,貔貅晃动着自己身上亮晶晶的甲胄,在这拉御輦的三十六头貔兽面前,矜持且优雅地踱着步。
掀开帘子,进来时看见一座肉山跪伏在角落。
郑凡上前,将许文祖搀扶起来。
饶是五品绝世高手,
搀扶起许胖胖也依旧有些许吃力;
主要是许胖胖被先前那句“黄袍加身”给吓得身子有点软了。
一身凤裙没穿礼服的皇后何思思已经站在那里,见郑凡进来了,微微一福,
道:
“真是怪不好意思的,竟劳哥哥亲自来接。”
皇后出身民间,自带一层亲和光环。
早年姬老六还是王爷时,何思思作为王妃在京城诰命圈子里可谓是极有人缘,大家伙都觉得她实在。
但郑凡清楚,
再实在的人,都当了几年王妃几年皇后了,本来的淳朴还能再剩下几分?
屠户家又不是开染坊的,就算是,再重的本色也早就被洗去了。
无非是这对天家夫妻最擅长这种亲和力的拉拢手段,尤其是用在自己身上时,可谓是不遗余力。
可偏偏,王爷还真就吃这一套。
皇后问好,王爷也没端着,行礼是不可能行礼的,这辈子,除了老田从西边回来,否则郑凡觉得,整个诸夏,已经没有谁能有资格受自己的膝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