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暮春,中原大地正是天蓝地碧万木葱茏的大好时节,突竭茨大草原却依旧是一派草枯木萎料峭阴霾的残冬景色。从寒凉极地趁高而下的北风,虽然远不及冬天里那样横行无忌,可依旧抓住最后的机会在一眼望不见尽头的荒凉草滩上肆虐,吹低了草,刮弯了树,卷着败草尘沙呜呜地呼号。惨淡的白日头驻留在在漠漠溟溟的天穹上。星星点点的碎雪花夹杂在细濛濛的雨丝里,随着风紧一阵松一阵地飘洒。铅灰色的云块被不甘心的寒风驱赶着,缓缓地移动;远处的暗云一直落下来,和弥漫在大草甸上的雾霭溶接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楚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直到亭午时分,雨停了,雾也消褪了不少,草原这才渐渐显露出它的本来面貌。被雨水洗刷过的草滩上,灰黄色还是主角,但是在大片大片衰败的枯草中,东一点西一簇地隐约能见青绿。黑水左岸渡口无名小城城头的老树上,已经挂出了绿芽,而立在鹿河北岸向阳缓坡的军营中,更是有无数野花在雨后陡然绽放,金灿灿黄澄澄的一大片,登时冲淡了残冬的萧瑟气息和军旅里的肃杀景象。本来肃穆安静的军营此时也有了些躁动,被霉雨关了几天的兵士都在牛皮帐篷门口贪婪地呼吸张望。军令如山,倒没什么人敢胡乱走动,不贪图稀罕的人也就盯着看两眼便算罢了,回转身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有不老成的,扒在帐门口小声呼喊着巡逻值勤的相熟弟兄帮忙抓两把青草掐两朵鲜花一一不为别的,就为打发这既没仗可打又无事可做的难捱时光。
“……香!”前军指挥孙奂手里攥着一把刚从外面扯来的野花,有点红糟的大鼻头凑在花上使劲地嗅了几下,大嗓门震得帐篷都似乎有点颤栗,“真他娘的香!那话怎么说来着,”他抓耳挠腮拧着眉头思索半天也没个头绪,忽然捅了一下身边的郑七,“那句诗是怎么说的?”
郑七正蹲在一把破木凳上和人聊天扯淡,自吹自擂进军以来一路上挣的功劳战绩,指手画脚正说得口沫四溅,冷不防被孙奂攘了一把,当场就摔了个马趴,惹得帐篷中一通哄笑。他是个嘻嘻哈哈的人,生性就喜欢热闹,也不恼,自己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笑骂道:“遭瘟的孙大嘴,是不是因为前头抢了你的功劳,没给你留口汤润喉咙,就此记恨上我了?”他把手一指另一边正襟危坐含笑不言语的孙仲山,“要恨你也得恨他。一一他是旅帅,又是正印先锋,我不过是个副帅,还不得都听他指挥?他说什么打,我就只能怎么打……”
“谁和你说这个!我是问,那句形容花的诗句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花那个什么什么的,然后怎么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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