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胜请来替商成看病抓药的两位大夫,都是枋州城里有名的好医生。但他们为商成一连看了十多天的病,药方也换了三四付,可商成的病情却没什么起色。不仅没有起色,还因为两位大夫一致认为祝代春祝神医为他特制的丸药是伤本元的虎狼药,所以不许他继续服用,因此,商成的病情不单没有减轻,实际上还有所加重。
好在他脚踝上的外伤倒是好得很快。前天把敷涂的药膏剥洗之后,枋州地面最好的跌打大夫握着他的脚踝转了几下便自豪地宣布,他以后可以自如地行走,什么奔跑骑马都不在话下;总而言之,他的腿脚就和没坠马之前一样的利索。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但他现在还是不能离开枋州。
除了他要留下来镇守燕东之外,身体状况也阻碍他作长途跋涉。连续服用了十几天的汤药,他头疼的毛病越来越厉害。才坠马那阵,疼痛是间隔一段时间才发作一次,现在几乎是随时随地都在伴随着他。最初的疼痛来势凶猛,就象天崩地裂一般,令他很快就经熬不住而陷入昏迷;现在的疼痛就象脑袋里钻进了几支人马,拿着尖锐的长针,在他头上不时地东戳一下西刺一下,教他烦不胜烦。有时几个地方同时生疼,闹得他头痛欲裂,神智却偏偏又是无比的清醒,更是让他烦躁得看见什么都要冒火气。有时候他实在熬不住痛苦,就在庭院里乱走,拿拳头使劲地砸那棵桂花树,即便拳头让树皮磕出血,他还是不肯罢手一一这看得见的痛苦总比看不见的痛苦强!他宁可把手指关节砸得皮开肉烂,也不愿意去经受头疼的煎熬!
现在,他疲倦地仰坐在竹榻上,拿绵帕一一大夫也不让他再用同样是祝神医处方的药帕一一压着酸涩的右眼,闭着眼睛养神。
秋日晌后的阳光,透过窗上的细纱,懒洋洋地撒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有一种热烘烘的感觉。头脑里还在阵阵地刺痛,依然能感到在头顶或者右颅侧的某个地方,有人正拿着凿子想在他的骨头上打个洞;凿子的每一次撞击都使他半边头脑发麻,连带着大半张脸颊也变得麻木起来。但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状况了。就在半刻之前,他还被头疼折磨得恨不能拿把刀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
门外,两个大夫又一次因为对病情和方子的不同看法而小声地争论起来。段四怕惊扰到商成休息,就在旁边说好话作劝解。但两位大夫也不是平常人,他们连提督大人推崇备至的祝神医开出的药方都是说停用就停用,他这个提督衙门副尉显然就更不够分量。他们根本不理会团团乱转的段副尉,只顾自己争论,而且越说越声音越大。看来,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不管是在提督府的议事厅里还是在这间堂房外,说话的声音大小,往往是和掌握的真理有多少成正比。说话的声音越大,当然就彰示着自己手里的真理越多;把握的真理越多,当然就更有理由让别人遵从自己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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