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山军临时驻扎的营地里,商成喝了很多酒。
他醉了……
他没办法不喝,更没办法不醉。作为燕山卫的老提督,这座军营里的燕山兵全是他的老部下。他们中有的人早在东元十八年就在他的麾下听指挥,有的人是十九年跟他在草原上杀进杀出,还有的人虽然到燕山的时间晚,但很快就融进这个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集体之中。大家在残酷的战场上携手同心彼此照顾,结下了无比深厚的战友情谊。在处置军务时,他们是他的部属,他们尊敬他,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号令都得到了一丝不苟地执行。而在军务之外,他又是他们的朋友、兄弟和师长,他们可以无拘无束地与他说话逗乐,开着粗俗的玩笑,拉扯着喉咙骂娘。正是因为他们之间彼此尊重又彼此了解,所以在燕山卫军接连取得了一连串的辉煌胜利的时候,所有的人里面惟独他没能在场,这教大家都觉得缺少了什么,连香醇的庆功酒也喝得没滋没味……现在好了,大将军又和大家在一起了!虽然过几天就又要分别,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才使得这一刻时光弥足珍贵!出于对他的敬重与爱戴,他们不停地向他敬酒,几乎一刻都没有间断。到最后他根本就记不上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盏,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醉倒的……
当他在自己的卧室里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前。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糊的贡纸投射到屋里,晒得他身上的被卧暖烘烘地。他睁开眼睛,能看见阳光里有许许多多的细小浮尘在飞舞。炕头的小木柜上,放着两本书。几件干净的换洗衣裳叠得整整齐齐,就放在炕沿边;衣服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皂荚香。
宿醉还没彻底过去,他的脑袋里依旧是昏昏沉沉的。他闭上眼睛,想再迷瞪一会。可是不行,右边的眼睛干涩得难受,似乎脑袋里有条绳子套住了眼球,在一下一下地把眼睛向里面拉扯。唉,昨天的酒喝得实在是太多了,也没忌口,生的熟的腌的薰的都朝嘴里塞。现在舒服了,眼疾怕是要发作一回!幸好的是,他从枋州进京时,祝神医给他准备了几张药方,其中一付就是专为对付复发眼疾的。只是方子上的药材和他长年累月吃的那种苦得要命的药丸相差不离……
想到那些又苦又腥的药丸,他的醉意一下就跑出了十万八千里。
他叹着气坐了起来,拿过衣衫裤打算先起来再说。希望是他在杞人忧天吧。说不定眼疾不会发作呢?
大约是听到了他的叹息声,又或者他拿衣衫时的唏唏唆唆声惊动了别人,卧室的门帘被人悄无声息地挑起一条缝,然后他就听到低低的一声惊噫。紧接着,桑秀和真奴就进了屋,低头作礼叫了声“夫君”,两个女娃就跪在炕边,先帮忙他换上新药绵和新眼罩,又帮着他穿衣服系褡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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