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却没理他,继续说道:“……我听说那个什么小野,在路上就把国书弄丢了,是吧?就自己编了一份递交上去。不过,我想,这种东西,在你们国内应该还有存档吧?”
那份国书上究竟是如何的内容,前三口也是无从得知。但商成既然这样问,显然是知晓那份国书的措辞,不消题了,必然是有“天皇”字样出现,否则商成也不会言之凿凿。至于商成是从何处听闻或者见过日本国存档几百年的国书,前三口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完全被商成一句接一句的步步进逼吓得心惊肉跳,别说答话,就是眼珠子都错挪不动半分,只能傻呆呆地坐在石鼓凳上望着商成一一诸天佛菩萨,这人还想说什么?!
商成却不再提那份国书,而是轻飘飘地把话题转回去:“……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了,你的来意。我才说过,就只有不能说的情况就只有国事。战争当然不可能,不说你们那点人口和兵力,就说你们的天皇和宰相一一好象不是叫宰相吧?幕府将军……好象也不是;关白?摄政?算了,不扯这个。就说你们的天皇和宰相正在扯皮的事。在他们没拉扯清楚之前,哪里有空打仗?宫掖之变也不可能,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理由,除了天皇家族之外,没人能坐那个位置。你来找我们哩,不外乎两件事的其中一件罢了:一,帮你们的天皇;二,帮你们的宰相。”他笑眯眯地望着前三口,“大和尚,你说我把事情说对没有?”
前三口哪里还能说得出一个字?
另外两个听众,贺岁还好点,毕竟他知道的不多,最多就是敬佩一下商成的思路敏捷;可是谷实就不同了。商成说的一点没错,前三口十一年中三次来赵,都是痛哭求助,说什么日本国的摄政藤原氏,欺凌国君把持朝政,屠杀忠臣驱逐宗室,横征暴敛荼毒百姓,总之是把坏事都做尽了;为了日本国的国王和臣民,同时也是为了伸张正义,前三口受日本国王的秘密派遣,前来拜求上国出兵镇压藤原氏,还日本国一个朗朗乾坤……
商成撇了撇嘴。出兵海外?这不是扯淡嘛。别说如今的航海技术能不能支撑大规模用兵,就是技术上没问题,这打仗的钱粮从哪里来?何况大赵自己就忙着北挡南杀,家里事情都没搞出个眉目,哪里还有力气向日本那么远的地方派遣兵力。
他笑着对还是目光呆滞的前三口说:“大和尚,别这样嘛,我都说了是朋友间聚会拉话,纯粹就是扯淡而已。一一对了,我问你一个事情。”
前三口勉强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有气没力地说:“商伯有事,尽管说便是了。只要我知道的,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突然又有了一种新的“顿悟”。他觉得,就算他不说,人家也一样能知道。就象那个圣德太子封在皇宫里的国书备案,别人不也同样知晓得清清楚楚吗?
“那我问了。”商成笑道,“你这次来,给我们谷侯,送的是什么?”
谷实一口茶汤没来得及咽下去,顿时喷得满石桌满地到处都是。
商成浑不在意地抹了抹衣袖上的水渍,继续对已经彻底傻了的前三口说道:“我想,你请谷侯替你们说项,总不可能教人白白跑路吧?是这,我哩,怎么说也是个县伯,大小哩,也和谷侯一样,同样是个上柱国。”他很诚恳地望着前三口。“一一我也可以帮你们说话的。我说话的分量肯定没有谷侯足。但你知道,在谷侯这样的位置,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得看时候说。可你看看我?管他是谁,一看到我这张脸,就知道我是个浑人。浑人说话嘛,就不用管顾那么多。一句话,给钱多,话就多;给钱少,话就少;不给钱,那就没话可说了。”他拍了拍前三口的肩膀。“大和尚,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他转过头,瞄了一眼哈着嘴眼珠子都不动了的贺岁,说:“老贺,看着就成了,千万别说出去啊!回头我发财了,必然有你的好处。”又说,“你赶紧把大和尚送回去,让他一个人清净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等贺岁连拖带拽地把前三口带走,谷实又闷着头坐了半晌,这才问道:“你想撺掇着出兵倭国?”
商成笑着说:“这种事情是张朴他们该考虑的。我就想能比照着你的例子,也收他一份钱粮。”他喝了口茶汤,“他这回送了你多少?”
“两樽金佛四樽金罗汉,合一起能有三十来斤。”
“啧啧,这么多!”商成使劲地咂着舌头,说,“你今天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知道有好处的时候要把我叫上。”说着就把棋盘重新摆上,“今天咱们下棋的彩头就是金佛金罗汉了。一盘定胜负!”
谷实把装棋子的小藤箩摆到石桌上,冷笑着说:“我的金佛金罗汉就在家里,你的呢?”
“太小气了吧?你都是排在十大杰出大地主行列的人了,还在乎这点东西?”
“你的彩头呢?”谷实手捂着藤箩继续追问。
“输了你自己去我家里搬。我那里没金佛,金盘子金碗多的是,都是孙仲山他们从草原上弄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