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商成摘下眼罩。前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的前后,她在上京就遇见过商成。当时商成还搭救了她一回。为了救她,商成放走一个女匪。她现在已经记不上来那个女匪的相貌和名字了;只记得那女子的嗓子极好,声音仿佛可以穿云裂石震撼云霄一般。她记得,那一晚面对那个女匪的时候,商成摘下了眼罩,当时便把女匪骇得浑身发抖,连抵在她颈项上的裁纸刀都把握不稳;但她却不觉得商成有什么可怕。去年底,在南阳的公主府邸,她陪着定一先生认识了商成。那一晚的酒席上商成喝酒过了量,仰天拊缶之时,酒酣耳热之际,商成也摘过眼罩,她还是不觉得有什么恐惧畏怕。既然认识了,后来渐渐地自然有了些接触。随着她到工部任职,工部又在商成的建议下接连着烧玻璃炼焦炭,因为公务的原因,她和商成也逐渐地熟悉起来,当然就更不觉得商成有什么值得人敬畏的地方。
在她的印象里,商成是个很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来历莫名其妙一一他的履历荏谁一看就能知道是伪造的,却偏偏没人去理会和追究;升迁莫名其妙,既没打过什么胜仗也没打过什么败仗,然后就授上柱国勋衔实封县伯了;职务也莫名其妙,既不是宗族又不是豪门,居然成了平原将军府的副指挥使;学识更是莫名其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基本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且随便挑出一样来,随口就能说出一番道理,连太阳月亮上的事情他也能拉扯,一套套的见识搬出来,竟然就被定一先生引为知己……对了,这个人还能注《天问》,还擅书法……是了,他还善兵法,陈璞和上官锐在他面前就象蒙学的稚童,通通都是“狗屁不懂”;两个柱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还都不敢辩解,显然这个人的脾气不是一般的暴躁一一这一点倒是与她对商成的印象比较契合。谁还不知道应县伯脾气坏性如烈火呢?毕竟是敢在紫宸殿上同时与杨度和谷实干架的人物呀,脾气不坏的话,能在那个地方和那种场合之下接连招惹两位上柱国?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自己的小丫鬟说话:“公主,您喝茶……”
她转过脸,这才发现,换过衣裳的陈璞,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来了自己的屋子,现在就坐在自己的斜对面。
陈璞指了指桌案,让丫鬟把茶盏放下。
丫鬟放下茶盏和一壶新煮的茶汤,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她很快又用一个木托盘送了几样点心和果脯过来。田岫看书的时候有个毛病,喜欢随手朝嘴里填塞些果脯,边嚼边看;再一个,她有时看书要看到很晚,半夜里饿劲上来,正好用些点心。
丫鬟把几个盘子摆布好,又静悄悄地出去了。这一回,她还顺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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