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越来越难过,造反又不可能成功,索性一咬牙,渡海来“富贵岛”。
在这里虽然干活很累,又被工头盘剥,但好歹有猪油拌饭吃,还不用上战场,住处虽然不怎么样,好歹冬天不会四处漏风。
无论是百济还是新罗人,都不关心自己国家是否灭掉对方国家,那都是贵族们要考虑的事情,他们作为普通人,就想活下去。
张牛童听着大家诉苦,心中颇为感慨,家乡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所以大家都在想办法找活路。
活路在哪里?在耽罗。
他来耽罗有一年多,随后这一年多时间里,陆陆续续又有许多新罗人来到耽罗,当然,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偷渡”过来的,一个个面黄肌瘦,就像他当年那样。
其中还不乏同乡,他问起家乡近况,大家都摇摇头。
战争无止无休,官府加派的劳役、田租越来越重,贵族、大地主们趁机兼并土地,许多人家实在难以为继,便开始卖儿卖女。
说起这事情,有人长吁短叹:“家里穷,养不活那么多儿女,与其留在家里一起饿死,还不如把小的卖了,得了钱,家人好歹有一口野菜粥吃,而卖出去的儿女,若遇到好人家,总是能混得肚圆。”
“家乡的大户们,不需要那么多奴婢,可中原却不一样,大掌柜们开出价钱,各位船主就到新罗、百济联系当地大户,收购婢女。”
“中原大掌柜开的高价,过了几手,到了国内大户,依旧有得赚,所以,那些日子过不下去、子女又多的人家,就开始卖女儿。”
“这些苦命的小娘子,一个个面黄肌瘦,可中原大掌柜不在乎,运到耽罗后,静养一段时间,好吃好喝养着,然后教汉话教礼仪,”
“几个月时间,人就没那么蔫,规矩懂了,汉话也会说会听了,然后大掌柜们把她们运到中原,高价出售,还有个名头,唤作新罗婢、百济婢,或者统称东海婢。”
“大掌柜专门调教出来的东海婢,能在中原卖出好价钱,所以这门买卖越来越红火,国内官府虽然禁止贩卖奴婢,却怎么都挡不住。”
听着听着,许多人心里有些难过,因为与人为奴、做牛做马的滋味可不好受,但又有人笑起来:“人家到中原大户家做奴婢,可不比在家乡饿死好?”
“即便是在家乡给大户做奴婢,你以为日子能有多好?可在中原就不一般了,据说即便是一般大户,家里就不愁吃不愁穿,僮仆都穿得体面,个个着袜...你们说,自家家乡的大户,能做到奴仆都着袜么?”
大家听了之后默默摇头,那人又说:“中原那么富庶,就算是一个寻常地主,若到了新罗、百济,怕不是一方豪族,你们自己想想,在家乡,能卖身到这样的豪族里,难不难?”
“所以,卖身为婢,就此和父母分别确实心酸,可总比一家人饿死好吧?”
有人听到这里开始质疑:“听你这么说,卖身为奴婢有千般好?那你怎么不卖身为奴?”
那人听了哈哈一笑:“都说了新罗婢、百济婢、东海婢,人家中原有钱人只要东海婢女,又不要东海奴仆,如果要,老子就是卖身为奴又如何?“
“说不得哪天,主家受冷落的小妾按耐不住,向我借种也说不一定!”
众人闻言笑骂:“哈哈哈!就你那丑样,谁眼瞎了找你借种”
那人见大家嘲笑自己,也不着恼,继续说:“所以嘛,人家不要什么东海奴,要的是皮黑似炭的昆仑奴,主家让黑漆漆的昆仑奴伺候女眷,万一女眷乱来,生下野种,肤色必然是黑的,那不就一眼看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老是听人说什么昆仑奴、东海婢的买卖在中原红火,原来是这般男女搭配。”
“可不是么?穷苦人家的女儿,卖身当了东海婢,到中原过好日子,父母得了卖身钱,也能改善生活,所以,如今这买卖越来越兴旺。”
“中原的大掌柜们,指明了要买东海婢,所以国内的船主们,绞尽脑汁‘进货’,毕竟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嘛。”
听到这里,张牛童有些疑惑,大声问:“可这么一来,那么多小娘子被卖到中原,各地的男子娶亲不就越来越困难了?”
“不娶亲成家,哪来的儿女,过得数十年,老是娶不到媳妇,老的越来越老,小的越来越少,人可不就变少了?”
话音刚落,他一个同乡笑起来:“这话说的,仿佛你在家乡能娶得起媳妇一般,憋不住的时候,还不是靠手?”
“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起来,笑得张牛童面红耳赤,他狠狠的瞪了那同乡一眼,正要揭对方的短,却听工头在一旁咆哮:“准备到点干活了!没吃完饭的赶快吃!要出恭的赶快去!”
这么一喊,仿佛石块投入平静的池子里,激起一片涟漪,装卸工们吃饭的吃饭,出恭的出恭,各自忙碌起来。
张牛童把饭吃完,又伸出舌头将碗面添了几圈,意犹未尽的将碗放回店铺,取了碗的押金,转回凉棚乘凉,然后开始走神。
方才提起的中原大掌柜们大量买“东海婢”,这事情他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张牛童看看海面,又看看靠泊在码头的船只,暗暗下定决心:将来等我发达了,也要买几个婢女,要屁股大好生养的,可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