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里,虎林军将士排出方阵,和敌人中军对峙,他们的任务从一开始就是牵制对方,使其无法分兵增援左军,以便己方集中兵力击破其左翼。
顺便掣肘敌方右军,逼迫对方在和正面己方兵马交战的同时,还得分兵防御侧翼,避免被虎林军突入。
所以虎林军出击后,并没有和敌军爆发正面交战,而刘波儿、张定发所部骑兵也只是时不时骚扰敌阵,迫使对方结阵不敢轻易分兵。
现在,看着南面那星星点点,听着随风传来的喧嚣声,虎林军将士知道己方已经成功击破敌军左翼,战局互相决定性转折,己方就要获胜了。
但距离真正的获胜还有一段距离,因为北面同样喧嚣不已,那是己方左军正和敌方右军在厮杀,打了一日到现在还没分出胜负。
虎林军方阵此时沉浸在黑暗之中,全军将士就这么静静的等待新命令,没有一个人窃窃私语,也没有点燃一根火把,因为不需要。
常年刻苦训练加上良好饮食,虎林军将士在夜里视力很好,不需要点火把就能大概看清四周情况,当然,视距比白天要近很多。
而点着火把,无异于给敌军弓箭手指引方向,虽然双方距离大约有百步,但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别将田正月用千里镜观察着北面战场,那里已经点起许多火把,让东、西两军的旗帜在夜里也显得很清晰。
仗打到这份上,敌我双方已经是在强撑,无论有多少拨预备兵马,至少都轮战过一遍,激战一日后士兵们体力大不如前,现在肯定只能干耗着。
所以,大王是要等己方右翼完全胜利后,再合围敌军剩下的右军?
田正月琢磨着,他没有收到西阳王的最新命令,所以按照之前的命令在此钉着,只是如今四周一片黑暗,他总觉得有些危机重重。
黑夜,人的视线受到限制,看不太远,那么,万一有敌军骑兵大范围迂回的话....
西军左翼,左军主将、行军总管杨素站立不动,闭着眼睛倾听四周动静,他的前方,两军正在交战,厮杀声、兵器碰撞声,声声入耳。
但这和他无关,战斗打了一天,到现在已是夜晚,士兵们体力明显下降,加上视线不好,无论敌我想要正面破敌已经不太可能。
所以待得己方右翼兵马回旋,当面之敌自然会崩溃。
杨素现在这样做,是在倾听四周的动静,试图从灌耳的喧嚣声中,听出不一样的动静来,如果他没有猜错,那动静应该是大量战马移动时的声音。
原因很简单,杨素判断敌军虽然左翼崩溃,但总的来说骑兵主力犹在,这支骑兵完全可以左右今日大战的胜负。
问题在于,对方主帅若真的要用骑兵来扭转战局,突击目标会是什么。
敌军主帅是尉迟佑耆,杨素不是很清楚对方用兵的风格,他将自己带入对方的角度,来判断如果集中骑兵突击,会突击西军的哪一部分。
西军的中军,此时点起数座火堆,将中军大旗映衬得数里都看得见,杨素觉得若是自己领兵突袭,就一定不会选择中军:这明显是摆下阵势守株待兔。
而正在追击的西军右军,也不是最佳拦截对象,因为这只能遏制己方溃败,无法逆转战局。
所以,如果他是尉迟佑耆,手上若有实力犹存的骑兵,会选择借助夜幕的掩护,倾尽全力袭击西军左翼,和‘自己’的右军一起将其击溃,然后合击西军的中军本阵!
就像当年东西魏邙山之役、东军逆转战局的选择那样!
身为左军主将,杨素觉得所部兵马遭到敌骑忽然袭击的可能性很高,但黑夜遮挡了他的视线,撒出去的游骑又不能走得太远,免得被敌骑一口口吃掉,所以他只能试图听四周的动静。
然而杨素现在位于战场的左侧(北侧),如今刮的是东南风,随着风声传来的声音,是战场南侧己方追击敌兵的动静,敌军若是要来,肯定从北面过来。
北面对于他所处的位置是下风向,打猎的猎人,一般会从下风向接近猛兽,以避免自身的气味被猎物闻到,所以他的努力恐怕没什么用。
杨素睁开眼,停止了徒劳无功的倾听。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数十步外的一处车队,那里有几辆车,首尾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圈,驻扎着一队士兵,外围还围着一圈拒马。
车队中央,竖着一个脚手架,架子顶部,有一对大喇叭。
这对大喇叭为纯铜打造,尺寸大得惊人,如人耳般分左右,喇叭口都朝向同一方向,名为“顺风耳”,据说能听清楚数里之内的动静。
有一名操作员,名为“听风”,坐在大喇叭的末端,其左右耳朵正好能凑在左右两个大喇叭的末端听筒上,借此倾听四周的动静。
这种匪夷所思的器械,杨素根本就信不过,然而这是西阳王“极力推荐”的器械,他不得不将信将疑。
战场上那么嘈杂,而且“顺风耳”附近就是激战的现场,杨素不觉得这个‘顺风耳’能听到什么不一样的风声,只是比人耳好些,聊胜于无罢了。
杨素接过随从递来的一筒水,这水是从现打水井里刚“泵”出的,喝上去甘甜清凉,十分解渴。
刚喝到一半,“顺风耳”那边忽然响起刺耳的啸叫声,吓得杨素差点呛到,与此同时,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传来:“骑兵!许多骑兵在接近!方向正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