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世帝刘钰说道:“汝兄长若欲为治外之民,便应继续在南阳隐居,做一个不出世的隐士。但他既已投奔刘秀,接受封赏,刘秀便是他的主上,他自应接受君上的法度,守为人臣子的规矩;他既已奉上了南阳,南阳便是国家之南阳,不再是他邓奉之南阳,南阳的一切事务,皆应交由国家治之。”
这个道理是毋庸置疑的,无从反驳。邓终虽然脸色不好看,却没有吭声。
他只在心里嘀咕,为什么皇帝会站在刘秀的立场上来说话,难道刘秀不是他的最大对手吗?自己兄长对抗刘秀,建世皇帝不是应该拍手称快,称之为反抗暴政的义举吗?
可皇帝的屁股似乎完全坐到了刘秀那一边,他又说道:“吴汉暴虐南阳,委实有罪,若是同朝的臣子,该如何行事?自当上书弹劾,将此事报知君上,交由国法处置。”
邓终不说话,总不能让皇帝一直唱独角戏,这时候就体现出陪酒人员的作用了,乌盖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班登更是附合道:“陛下说的对呀!”
邓终终于忍不住了,辩解道:“皇帝远在千里之外,吴汉兵祸却在眼前,禀报皇帝,一来一回不知要多少时日,可吴汉之事若不当场阻止,整个南阳都将变为焦土。吾兄为破虏将军,亦是汉之臣子,守土有责,当然要保护南阳,为汉守土。”
没等皇帝说话,班登竟然先出手反驳了,“他可以一边守土,一边禀报吧?那他到底有没有禀报呢?”
邓终是要脸的人,没有脸皮厚道可以当面撒谎,所以只能不吭声。事实是自始至终,邓奉根本就没鸟刘秀,连跟他说一声都没有。
“吴汉有罪,他为同朝之臣,自能上书弹劾,请主上处置。他却视君上为无物,枉顾国法,悍然出手,招兵买马,击朝廷之军。待到吴汉败走,他亦未上表请罪,而是联结外敌,起兵割据,视南阳为已之禁脔。如此行径,哪里是为人臣子,国家大臣,简直与那些占山的草头王无异!”
皇帝说了一大堆,好似是渴了,端起案上的酒,一饮而尽,洒爵放下,他又不紧不慢地道:“邓奉此行,非止刘秀,为人君者皆不能容之。”
皇帝说得句句在理,气势十足,邓终无法反驳,不禁恼羞成怒,霍地站起来道:“陛下说这些,到底意欲何为?若是不能容我们兄弟,便给个痛快话!我兄弟二人虽兵微地狭,然有一腔热血,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耳,断不向人屈膝求怜。陛下若以大军加之,我兄弟将整军备战,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陛下军虽众,无所用之!”
这已经是当场叫嚣了,要是刘彪和穆弘之类在这儿,大概立即就要跳上前去教训他。可是奇怪的是,他这么气势汹汹的喝叫,眼前的三人却好像都没当回事。
班登又一次放下了筷子,双手据住案几;乌盖又一次上前来,为他倒满了一爵酒;皇帝刘钰则毫不回避地看着他,平静的神色让邓终感觉又是生气又是无力。
皇帝盯着邓终,说话虽慢,却一字一句清楚有力,“回去告知邓奉,好好思量,拿定主张。若能真心以朕为君上,守大汉之国法,便来洛阳见朕,朕愿与他结一场君臣之缘,予其纵马天下、建功立业的机会。若其不能,则请高筑城池,修缮甲兵,朕将率大军跨方城,饮汉水,与其会猎于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