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还清楚,但说话已费力了,老院长一句话分了好几段说,叫刘阿姨去开柜子,“那个,小箱子。”
从旧居搬来,应当也是刘阿姨主持打理,老爷子一句话,她哪有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喜气洋洋捧了个小木头匣子,“是老太太还好的时候打的金首饰,说着,我们家没留下什么传世的东西,给孙媳妇备着,一人——”
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是个念想。”
箱子里是两对金镯子,又大又粗,也是老派审美,还有几色金饰,都是两份,老院长说,“都……给她。”
胡悦请示地望了师霁一眼,他没说话,只是在旁看着,依旧似笑非笑,刚才的崩溃已经没了一点残留,现在,情绪仍复杂,但已全收敛在了眼里。——他给了她一个眼色,胡悦才说,“谢谢爷爷。”
这称呼,叫得她也有点不自然,胡悦设想过自己见到老院长的千百种形式,但没想过是以这样的身份见面。
老院长或者也没想到师霁真的还能带个女孩回家,而且还是表面来看相貌并不般配的一个,他也有些浅浅的尴尬——大概体力也不足,眼皮往下掉,只勉力点点头,话是再说不出来了。
胡悦察言观色,“我去收拾行李,一会再来看爷爷”,和刘阿姨一起退出去,刘阿姨倒是习以为常,“老爷子就这样,今天算是说得多了,他心里有时也清楚,就是说不出来——身体弱,太费劲了。”
“就是和孙子话都不多,平时也很少见面——见了,没有多的话,两个人心情都不好,这是太疼了。”又说起师家从前的事,“我们在老家听说,都心疼得不得了,他们更是了,一见面就想起伤心事,宁可这样,两头活着,还能忘掉一点。”
这失去,一定是刻骨铭心的疼痛,才会到今天都无法痊愈,甚至无法抱团舔舐,只能彼此分离,自欺欺人地假装遗忘,仿佛现在就可以不再想起。胡悦又想到师霁的整形手术:一个人能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摒弃残缺,变得完美?
能不能将伤痕累累的过去,从自己的身躯里剔除出去,埋葬在回忆里?
刘宇落网的事,解同和没有通知师霁,当然是因为保密纪律的要求,但既然此事是A市主管,走漏风声也很自然。老院长这一次醒的时间特别长,和师霁在房中谈了很久,声音不大不小,门也没关,胡悦和刘阿姨坐在客厅偶尔也能听到一点,大概就是在说这个案子的事。
男人们闲聊,女人也有自己的话题,无非就是查户口和童年趣事,刘阿姨很知身份,户口不敢多查,想和她说些师霁的童年趣事,但她在过来照料老人之前,实际上和师家接触不多,也就见过几面,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好一长一短说点自己家里的事:当时来照顾老人,一方面是帮忙,一方面也是家里较困难,师家给的钱不少。这些年过去,儿女已自立,其实无需继续在外工作,但照顾出感情了,也撒不了手,再加上师霁也在多方面帮助过他们,所以留下来打理,也有点报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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