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纸条烧了,朕知道是谁。”
“陛下......不行家法?”
“顾常侍宫中两朝,算上朕便是三朝了,那么大的岁数,朕不忍心,何况他传给的是皇姑母,朕拿他如何?到时候朕那位姑母来了脾气,打朕怎办?你来替朕挨罚?”
最后这句,他是说笑的口吻,不过刚才愤怒并不会因为一句说笑就那么过去了。
灯火映着随即沉默的皇帝的人影投在窗棂,殿外宫檐飞角、雕栏地砖沐在月色之中,不久,皎月隐去云后,漆黑的天地间青冥起来,延绵的宫宇楼阁,外面大街小巷渐渐被晨光包裹。
永安坊,叫卖吆喝响在街道,挑担的货郎过去的宅院,耿青一早就被叫了起来,有驸马府的侍卫在外面等候。
王金秋、巧娘做好了早饭,给那侍卫也盛了一碗,施些小恩惠,结点善缘,毕竟自家儿子在权贵人家做事,需要注意什么,说不得那侍卫记着这份小恩惠提醒几句。
耿青从楼上下来时,那驸马府侍卫连忙放下碗筷,起身拱手:“见过耿郎君,驸马,还有殿下请你过府一趟。”
“何事?”
“在下不知。”
耿青沉吟的点点头,让他稍待片刻,随后挽起袖口,过去水缸浇了清水在脸上搓洗,随意的模样让侍卫有些愣住,根本不像能随意出入驸马府的人,反而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
不过越是这般,侍卫更不敢看轻,毕恭毕敬的等到青年洗漱完,过去灶头拿了碗筷,舀上肉粥蹲在棚外呼噜噜吃完,这才跟着他出了院落。
侍卫骑马走在前头带路,到了驸马府,很快被管事请了进去,前院那边三三两两的官员结伴出来,这些人耿青大多都不认识,倒是旁边的管事记得这些官员名字,拱手目送他们离开。
待人走后,管事请了耿青继续前行。
“今日凌晨,城中不少官员就来了,由郑相作陪,驸马、殿下招待,眼下这都是第二批了。”
“为昨日的事?”
“郎君都知道了?唉,可不是嘛,到了,郎君自个儿进去吧,里面估摸只有驸马在。”
耿青朝老人拱了下手,略提了下袍摆踏上石阶走进前院一处侧厢,这里也是会客的地方,不像中堂那般严肃,一对木榻贴墙,正中一扇花鸟屏风,左右各摆了几张桌椅。
进来时,首位那边,驸马于琮正放下茶盏来,见耿青进来,摆手让他不用行礼,“过来旁边坐下吧。”
耿青在这边来了十余次,算得上熟悉,面前这位驸马多有教导,算起来也有师生情谊在里面。
落座后,有丫鬟过来斟茶,耿青在席位上朝驸马拱起手。
“驸马,叫耿某过来,不知有何事?”
那边,老人之前病情尚未痊愈,此时心火被烧的旺盛,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微妙的状态,看似精神萎靡,实则面显虚弱。
他紧抿双唇,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也只说了一句。
“耿郎君,你也帮忙做些事吧。”
老人不是那种打开城门求活的人,忍着病痛还未倒下,也是保护长安的信念才一直强撑到现在。
耿青看着他,敬佩的点了点头。
离反贼攻打潼关还有些时间,城中的文武终究还是想搏上一搏的,耿青也跟着做些事,出出主意,负责情报的梳理,而有分量的文武在城中各方奔走呼吁,为前方潼关将士准备更多的粮秣、衣甲、兵器。
甚至试图说服田令孜率领神策十军,分出一部分驰援潼关做准备,一时间长安城内城外带着无数讯息的快马进出,奔往蜀地、凤翔、河东、河西、夏州等等......周围州郡。
京兆伊的衙役同样携带公文前往长安前面,潼关后方,责令或督促这片许多地方的百姓、村人迁走,若是可能,将田里的庄稼一起毁掉,施行坚壁清野策略。
时间匆匆划到了十月,潼关以西、长安以东百姓拖家带口的离开,或跨过渭水去北面投奔亲戚,或南下。
这浩荡的迁徒里,军队早已频繁动作起来,凑出的粮秣、衣甲送去前方锋线,关隘上兵马也在做出各种调动,修筑防御工事。
做完这一切,便只能静静等待了。
十月中旬,天气最为炎热的时段,冲天大将军黄巢也同时完成了在洛阳的休整,士兵的补充。
浩浩荡荡的兵锋开拔,延绵无尽展开视野之中,名为黄巢的男人骑在他的战马上,抚着马脖上的鬃毛,双目仿佛有着灼热的光芒眺望西面潼关。
‘初秋已显枯黄,满城该带黄金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