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得空出来,正是要去城外,所谓的黄巢数十万大军里看看。当然,他知晓那并非什么数十万军队,不过被他们携裹的百姓罢了。
“赏罚无度,只是起一个由头,不可能这小事就能将黄贼给掀翻。”耿青握着毛笔看了看书生,随后继续埋头,在纸张上书写内容。
边写边说道:“埋下祸因,先让君臣疏远隔阂,接下来才是要下重手的地方,黄巢能如此纵横天下,他手中这支数十万‘兵马’才是关键,只要剪除,当是斩下他一臂。”
“这不容易......”
秦怀眠闭着眼睛,似乎顺着耿青思考的方向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否决了,“黄巢那些旧将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才要离间一批。”耿青停下笔,拿起纸张上的内容吹了吹,“我们再拉拢一批,就算有人反对,也会有人站在我们这边跟对方唱反调,矛盾激到可控的范围,很多事就容易实施,让这数十万‘兵马’卸下一大半,归田务农,不仅能提供粮秣,减少长安的负担,也能朝廷、各层将帅少了一些烦劳,这种事一旦铺开,大伙还是能看到的。”
耿青吸了口气,靠去后面的厢壁,望着帘角外的街景。
“剩下的.......就是收拢兵权。”
他所实施的这些,都是打着黄巢,或为朝廷好的名义,不管是哪个方向,都是为大齐将来做的谋划——化兵为农,增添国力;收拢兵权,为皇帝着想,能让朝廷更方便调度军队。
在外人看来,是很难找出耿青背后的真实意图,这也是与皮日休暗地里商讨过的,老人增补了一些细节,到时也会帮忙蛊惑一批人朝耿青靠拢。
“这些东西,一旦做完,其实没有数年时间,难有成效。”
耿青想了片刻,自言自语的笑了笑。
“可外人却无法反驳我这些一步步的规划。”
“心眼真多。”那边书生睁开眼睛呢喃一句,他便让外面驾车的大春在前面停下,“我便不跟你出城了。”
耿青送到车辇外,将那张写满内容的纸叠好交给他,便看着走去人潮的书生开口叮嘱。
“九玉武功高,但身子可不是铁打的,你抽空跟他换换。”
街上来往的人潮当中,秦怀眠持剑抬手,背对着车辇上站着的青年挥了挥手,走进这片繁华,渐渐远去。
“我们出城。”
耿青朝大春低声说道,掀开帘子回到车里,马匹拉着车架再次前行,穿过几座街坊,出了安化门,朝长安城外南营驻地过去。
他‘奉’了圣旨,巡视齐军大营。
孟绝海、盖洪、葛从周等人出营十里相迎,请了这位新晋的宰相入军营检阅军队,林立的帐篷破破烂烂,衣衫褴褛的身影比比皆是,抱着孩子的枯瘦妇人,脸上黝黑麻木,看到进来的一行兵将,神色发呆,被士兵驱赶着,挪动屁股进了帐篷。
四下空气弥漫一股血腥、屎尿混杂的难闻气味,令得耿青忍着这股不适跟着几位将领将数里长的营地走完。
“这些人也是兵?”
“当年我等起义之时......用着兵,有时也用着粮.......”盖洪说到后面,就被孟绝海用悄悄肘顶了一下,这才收住话语。
就算没说完,耿青自然也能联想到后面什么意思,他沉默的看了看周围狼藉,以及另一边全兵卒的营帐相比天与地的区别。
他脸色沉重,点了点头。
“义军之时,没有家当,能理解,可如今陛下已在长安登基,这方便是我等基业,如何再能用这些所谓‘兵马’征伐天下,岂不是让敌人耻笑?!”
“耿相,那你的意思?”
耿青看去孟绝海,沉默了片刻,“将这些‘兵卒’安置长安,开垦农田,增强国力,也能自给自足,让朝廷减少些许压力,诸位将军,觉得如何?”
周围,一道道高大的身影俱陷入沉默,互相看着,谁也没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