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样年代,许多人已经习惯了,然而这个‘习惯’对于耿青而言,是个可怕的词汇,人一旦习惯,就会麻木,进而没有家与国的概念,没了底线。
“赵御史来过吗?”
走到中庭,耿青忽然开口,从皇宫出来,便没听到他的消息,还以为被吓到了,正说着时,府中老管事已从前院过来,说是隔壁赵御史请他过府。
如今对于耿青赫赫雍王身份,不过巡检御史的赵弘均连过府的资格的都没有。
“这老赵,还估计这套。”李存孝摇头笑道,他、耿青,还有赵弘均都是从飞狐县出来的,一起在县衙共事,交情上完全可抛却身份。
“过去看看,这老胖子,怕是要跑路了。”
对于赵弘均,耿青多少还是了解对方的,三人一路闲聊,出了耿府,不过几步路,便到了隔壁,果然,赵府上同样忙碌,大大小小的家当由身强力壮的仆人搬运上车,零碎的细软则收进包袱。
赵弘均拿着手帕站在阴凉处不停的擦着胖脸上的汗水,叮嘱搬运家具、瓷瓶的仆人‘小心!’‘慢点慢点。’‘碰坏了,扣你十年月钱’
听到管事耳边说了句‘雍王来了。’连忙回头,胖脸上顿时泛起谄笑,快步迎上来就要下拜,被耿青虚托起来。
“你我还见什么礼,这么早就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跑路岂会请雍王过来?”赵弘均见识到了皇宫那一幕,耿青让自己去北方契丹,若是反对,怕是自己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住,倒不如自觉一点,反倒落一个好。
对于胖御史说的话,耿青笑了笑,沉默了片刻:“到了契丹,你知道怎么做了?”
“糊弄他们呗,这种事,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嗯,到时,我这边会配合你。”
“雍王,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配合好,契丹蛮子可不好惹,弄不好赵某这条命就丢了。”赵弘均想到北面环境,心里多少有些害怕,可看到前面大大咧咧搬着一件花瓷的仆人,整个人急的跳脚,刚才胆战心惊的神态,立马指着对方大喊大叫:“你你你......刚才我说什么来着,抱好抱稳,摔了我弄死你!”
耿青看着他这模样,原本还有些不放心,眼下也就不在意了。到了那边,真要有危险,这人比谁都跑得快。
还是丝毫不顾颜面的那种。
“你这一去不知几年,家中我替你照......”
耿青刚一开口,前面指挥仆人的赵弘均连忙回头,连连摆手:“雍王,你别说‘汝妻子,吾养之。’这类的话,赵某心里害怕。家中人我自己照顾,一起带去北面,就不劳烦雍王了。”
哈哈。
这话除了耿青,九玉和李存孝都被逗笑起来,耿青黑着一张脸,唔,黑了也看不出来,反正沉下脸来,颇有些不自在的将头偏开。
‘我说了,又非曹贼,一个个将我当曹贼一样防。’
笑闹声里,两人在府里随意走走,聊些去契丹的路程、那边的习惯,让赵弘均一一记下来,尤其耿青知道的几个人物,比如月里朵、耶律阿保机这样的,让他顺着对方往下梳理,先从下面的人拉拢亲近,一一往上套。
说完这些,又聊了家常琐碎,到的下午,赵府的东西都打包装车差不多了,只留了一些简单的家具给赵敬父子,毕竟他们还要在洛阳继续住下去。
“去契丹路远,现在正是赶路的好时节,赵某就先行一步了!”
“我送你。”
对方为自己的谋划去的北方,耿青亲自送行是应该的,出了洛阳,望着长长的车队蜿蜒官道,沐着夕阳远去,名叫赵敬的男子笑了笑:“其实,这些事,才适合他的。”
“比谁都跑得快。”耿青也笑了笑。
送走了赵弘均,耿青与赵敬一起返回洛阳,将近傍晚才回到府邸,府中管事低声说了一些事,他脸色沉了沉,回去卧房,一封书信放在那里。
是十几天前送来的,因为朱温殡天、朱友珪登基,驿馆将不重要的书信压下来,到的最近才重新发放。
耿青在桌前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还是将书信拿起拆开,是长安寄来的,家中一切安好,只是西北出了状况。
——党项人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