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白扬手在空气中挥舞一阵:“你师祖像是口风不严的人吗!那小兔崽子白日里来找我,我可什么都没说哩,晚上吃饭我也不与他说话的。这崽子如今怪精!句句想要套我的话,哪里那么容易?”观白说激动了一吹胡子:“他当我是白吃这几十年饭的啦?”
南山将心收了一收。
“呆子啊,你当真知道前路如何走嘛?”
南山一愣,却说:“那是自然,好好活下去就是了。倒是师祖,当真会在这佛门净地待到整个人都埋进土里吗?”
观白好像是醒了酒,听了南山这话,竟是后知后觉地叹了一口气。
南山本以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人生要理,却只听得老头儿咕哝了一声“今晚的鱼盐搁得太多实在是渴死老夫啦”,便晃着脑袋径自喊门去了。
山门难开,尤其是这时辰。观白扯开嗓子喊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势头仿佛要将天上嫦娥给喊下来,南山杵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看着,直到他进了寺这才转过身,折回酒楼。
裴渠早已醒了酒,独自一人坐在堂间,问店家要了一碗冷淘,默不作声地吃着。
深更半夜时分,连吃东西都透着一种冷岑岑的孤独感。南山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挨着斜对面的一方小案坐下来,抚平了衣襟。
裴渠继续吃他的冷淘,又招呼店家送一盏乌梅饮与一盏酪浆来。他仔仔细细吃着碗里的冷淘,一点也不着急,店家将凉饮送来时,他倒是抬了头,看向南山那边,伸手招了招,似乎叫她坐过去。
南山此时极渴,便盯住那用琉璃盏盛着的乌梅饮,心想喝了一定很凉快。她于是起身往裴渠对面一坐,还未坐正,裴渠已是取过那乌梅饮自己喝了一口。
诶,留一盏酪浆给她,太不够意思了嘛。
心里虽这样嘀咕着,南山却犹犹豫豫开口:“崔三娘……”
“崔娘子品貌俱是一流。”裴渠此时已将冷淘吃完,手中还握着那盏乌梅饮,目光笃定却又看不大透:“徒儿可还有什么要问?”
南山正埋了头打算喝那盏满得将要溢出来的酪浆,听得他如此一反问,差点没碰倒琉璃盏。
“我——”南山脑子一下子糊涂了,连忙反应过来回问:“老师既然说崔娘子品貌一流,然后呢?”
“为何还会有然后?难道非要为师直白说一句‘不顺眼不喜欢’才行吗?”
咳咳,还是只留着夸崔娘子品貌一流那一句吧。
南山一下子没话好回,便百无聊赖地饮着面前的酪浆。嘴皮子上不小心沾了些,她便迅速伸出舌尖舔掉,甫一抬头就对上裴渠的目光。她黑漆漆的瞳仁看着颇有些吓人,像灾荒年代的小饿死鬼,下一刻仿佛就要兴风作浪开始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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