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闻声站起来,将红纸笔墨收收,小丫头则将胡凳都搬到后面去。二人结伴去洗了手,沈凤阁将干手巾递过去,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忽说了一句:“扬州的月亮比长安亮堂多了。”
南山和十六娘应声抬头看,小丫头说:“还差一点点就满了,不知道裴叔叔什么时候来呢,不是说月亮圆了人也就团圆了吗?”
“他总会来的。”沈凤阁说着抿起唇,随后又轻轻弯起。他已通过线报得知裴渠离开长安,若路途顺利,也该到了。
南山眼中有隐隐期待,然更多的却是担心。尽管知道这一路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但她却怎么也放心不下。这阵子做梦,总是梦到他被人追杀的场景,惊得她一头汗,要反应好久才明白只是梦而已。
念至此她也觉得有些辛苦,两个人都在漫长岁月里磨练得心深似海,她说过许多谎话,他也有许多想法未与她说。现今捆在身上的沉沉枷锁卸去,而她好像还没思量好要怎样去面对。
因明天便是米行开业之日,需要起大早。于是乎三个人一回到家便各自倒头睡,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时南山就起了。
她打算去喊小丫头起来,刚推开门,就见小丫头躲在门背后嘿嘿嘿地贼笑。小丫头咧着嘴说:“南山姊姊我太高兴啦所以没有睡着。”
“我也没有睡着。”南山打个哈欠,转身在走廊里坐下来,将鞋子套好后与小丫头道:“我见你昨日房里隐隐约约亮着灯,你是不是偷看什么小书了?”
“嘿嘿。”小丫头也在她旁边坐下来,“不要告诉爹爹。”
“你给我什么好处吗?”
小崽子惊道:“南山姊姊,你怎么可以敲诈一个小孩子?”
南山起身按住她脑袋,小丫头很自觉地弯腰双手撑地,南山就将她的脚拎起来让她倒立。十六娘说:“要我也能倒立着走路就好了,酷酷的。”
“你怎么竟做些一步登天的梦?”
“哎,我太急功近利啦!”小丫头深刻地自省道。这一倒立令人睡意全无,她看到一双脚渐渐近了,忙跟南山说:“南山姊姊快放我下来!”
南山陡然松了手,小丫头双脚稳稳落地,迅速拍了拍爪子,瞅瞅迎面走来的沈凤阁,忙解释说:“我不是要练功夫,我就是、就是醒醒脑子。”
沈凤阁看看眼前这两只头发凌乱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不由沉下脸发威:“一炷香,门口集合,晚了重罚。”
他说完就甩袖走了,留下南山和十六娘面面相觑,待他拐过弯去,走廊里两人又相视大笑,随后就是“哎呀南山姊姊你不要和我抢梳子,我要先梳头”、“你先穿衣裳,头发我给你梳”、“来不及了啊,这个衣服是怎么回事呐”……
沈凤阁拐过弯便没有往前走,站着听她们二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心底忽腾起一丝异样的温暖,素来冷硬的脸上竟也缓缓浮起笑意来。松华死后,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除了御史台便再无他处可寄情,也曾试图将南山看作松华的孩子,但因内卫那一层关系,南山却始终与他疏离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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