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许不知所以,举止更为谨慎,纳了个万福:“女儿见过母亲,舅母。”然后再看了眼赵氏的神色,才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陈氏的身边。
陈氏拿出了所有的柔情耐心,甚至褪下了手上水头极佳的翡翠镯,眼神欣喜热络地令林七许发毛,只能一边小声答着话,一边察言观色,意图瞧出些赵氏和陈氏诡异的行止的缘由。
“七许,过年便是十九了,咱们家没有将女儿留过十八的理。我已禀明了老爷,如今是九月初,赶在年前便让你与大表哥完婚。”
莫说林七许,侯在一旁做木头人的和铃都唬了一跳,简直不可置信。
陈氏眼神死死盯着七许,若是她敢有一分不愿,等到过门……也不必过门了,过门前便叫她尝尝厉害。可惜,林七许过了十八年不动声色,谨言慎行的日子,要说心计筹谋,或许她还稚嫩些。但论装面瘫的功力,连陈氏这样浸淫内宅斗争二十余年的妇人都比不过。
她的眼神是一样的恬静平顺,神情是陈氏最看不惯的温和从容,她在陈氏与赵氏的双重注视下慢慢抿了口茶水,眨了眨眼,让一瞬间的震惊与愤怒消散在氤氲的水雾里。
落在他人眼里,便是一汪雾蒙蒙,使人看不真切的双眸与满面平和的端庄。
大表哥名唤赵成渊,生得俊秀倜傥,颇有内才,但品行极其不端。十二岁考中秀才,可惜命不大好,去岁才和弟弟一同中举,大自己三岁,二十一岁还未成家是稀罕事。但林七许知道,舅母心比天高,中意的闺秀瞧不上赵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又不满意。
自打去岁中举,舅母扬眉吐气,一扫九年来的懊恼痛心,趾高气扬地挑拣起儿媳妇来。
可怎么会挑到自个儿头上呢。
赵氏原来的打算,林七许暗暗冷笑,真以为她傻么。
“七许不必羞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原先母亲为你选的三表哥,是庶出不说,为人太木讷。还是大表哥与你更相配,是长子嫡孙,相貌出挑,又有功名。你觉得呢?”赵氏在七许手上吃过几次亏,还是在老爷跟前,一点都不小觑她,接着娓娓道来,“我没有孩子,是真心疼你们,你是老爷和我的唯一女儿,端庄大气,一看便是大家闺秀,打算将你记在我的名下,按嫡女的仪制备嫁。日后,你便是林氏宗族长房嫡长女了。”
林七许听着她那些能把隔夜饭恶心出来的话,眼前划过姨娘病死床前的场景,划过妹妹笑靥如花的面庞,自己与弟弟在多少个日夜相依为命的苦涩在心底叫嚣,最终凝聚成一股刻骨铭心的恨意,长年累月,一年年地堆积在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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