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瞧见,倒是想起来了。何氏新丧,她虽是出妇,却也是梓哥儿的生母,梓哥儿理当为她服齐衰一年,本来还要执丧杖的,但他还是个孩子,又身在旅途,就不必讲究这个了。幸好这一路南下,是跟着秦平这个官儿上任,自家又雇了船车马,否则戴孝的人投店住宿还是个问题呢。那两身粗棉布的衣裳,瞧着服丧色彩稍浅一点,大约就是骗外人用的。
她想了想,就让虎嬷嬷把那件灰蓝色的粗棉布衣拿出来给梓哥儿换了。一家人阔别大半年,好不容易团聚吃饭了,何必叫梓哥儿戴孝出现,叫大家想起何氏那个让人不愉快的死人来?
梓哥儿乖乖地任由虎嬷嬷摆布,换上了那套布衣,抬头看了看秦含真,眨眨眼,两只眼睛清澈明亮。
秦含真见他乖巧,想起他也是个可怜人,何氏生前没待这个孩子好过,只是利用他稳固自己在秦家的地位,即使他被章姐儿欺负了,也是一味偏心女儿。若不是秦柏,他连正经开蒙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呢。秦含真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没必要迁怒到小孩子身上,就笑了笑,伸手捏了梓哥儿的小脸一下,朝他做了个鬼脸。
虎嬷嬷笑骂道:“姐儿可别太重手,哥儿的脸嫩着呢,当心留了印子,回头太太就该心疼了。”又给梓哥儿穿袜,瞧见夏荷送来的鞋也是粗麻做的,就把眉头一皱,“这颜色如何配得上衣裳?难道就没有别的鞋子了?老爷太太离家才几个月?你们就净会偷懒了,也不给哥儿多做些衣裳鞋袜!”
夏荷连忙表示,她天天做针线,从来没偷懒过。梓哥儿有好多衣裳鞋子的,只是有些留在京城没带过来,而带来的那些还收在箱子里没拿出来呢。
虎嬷嬷就说:“既然带来了,那就取去。你不懂,我跟你一块儿去挑。”夏荷心里委屈,她如何就不懂了呢?好歹也侍候了梓哥儿好几年。不过她是个老实人,虎嬷嬷吩咐了,她就乖乖领着虎嬷嬷去翻衣箱了。
里屋只剩下了秦含真与梓哥儿姐弟两个。
秦含真心里还有些犹豫,暗想虎嬷嬷方才的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现在把夏荷支走了,又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她可以趁着没人的时候捏捏梓哥儿的脸撒气,只要别留印子就可以了吗?秦含真有些拿不准。
梓哥儿却眼巴巴地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她的袖口,轻声说:“姐姐,对不住……”
秦含真回过神来:“你跟我说对不住做什么?你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梓哥儿抽了抽鼻子,小声说:“我母亲害了你母亲,我大姐害过你……我觉得对不住你和伯母。我都知道了,她们害人是不对的!现在我母亲死了,大姐不知去了哪里,没法再为自己赎罪。我替她们赎罪好不好?姐姐别生我的气……”说着眼圈都红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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