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秀儿猛地抬头。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六爷,觉得仿佛置身最美最美的梦幻中一样。
萧六爷又道:“你今天的戏,只有第二出《鸳鸯剑》最好,‘摧芳’这折尚能入眼。”
他顿了顿,面有犹豫之色,但还是开口道:“只因为剧中人遭遇迫害,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到大娘那里,只是见死不救,冷眼旁观。这心境一时间你会觉得你也经历过,心有共鸣。你由情催戏,因此无论念白还是表演,都可动人,但是,”
萧六爷看着商秀儿逐渐苍白的脸,一针见血的说道:“你是在演九龄秀。”
商秀儿的手哆哆嗖嗖的不知道应该放在何处。
萧六爷却已起身,慢步踱到窗边,背对着她,安然道:“你有所求,也有付出,若视为简单的交易,你想要的也得到了,就应心安。为何还有此不甘、愤怒、绝望种种?我不在意,但若你每次演这一类苦情之戏,就要回想一遍当日之事,你会渐入魔障。”
他这么沉静的说着,仍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最后道:“这些话,我只说这一次。”
他并没有功夫去细致周到的安慰、开解一个女人,若九龄秀始终想不明白,那么她终究还是不可造就的。
他没有看到商秀儿双手捂着流泪的脸,但却听见背后隐隐约约的抽泣。
萧六爷耐心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身后安静了下来。
商秀儿双手胡乱擦干了眼泪,脸上带着笑,道:“谢谢六爷。”
这一笑,如同春花在雨后怒放,端的是明丽无双。
商秀儿成了萧府中很奇怪的存在,非姬非妾,也并不住在后宅,而是由萧六爷单独在莫忘居旁边安置了住处,是一个独立的五脏俱全的叫“莺园”的小院子,在众人眼中颇有“近水楼台”的感觉。
然而她也不算是萧六爷的徒弟,萧六爷并不让她拜师,也不让她喊师父。
萧六爷这样跟她说道:“你以后会有很多师父,会从细处教导你、雕琢你。而我做不来这些事情,我不是一人之师。”
商秀儿是似懂非懂的。
萧六爷并不多解释,也无意让她明白,他慢悠悠的走出了莫忘居的房门。
春风已过,春时已暮,树影下斑驳的光照在地面上铺的严丝合缝的方砖上,透露出初夏的气息,还不那么燥热。
这条路那么长,足够他回忆很多的往事。
不多时,“竹园”的匾额已经出现在眼前的月亮门上。
萧六爷又想起为此园题名的那天,他问观音,此园遍地移栽湘妃竹,不若叫“斑竹园”,观音只淡淡的说道:“伤到极处已无泪,何必所居题斑竹。”因此去掉了“斑”字。
那时,话刚落地,他便也有了伤到极处欲哭无泪的感觉,他绝望的看着观音,而观音也掩了嘴,她一双妙目露出了万分懊悔的神情,被他捕捉到,突然就觉得就算是这样,也可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