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余三儿奓着胆子凑近了看,余梦余竟也没说什么。
待二人看完,余三儿又觑了觑在这封信下面那封,却是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估计是看不成了,便道:“爷,您刚演完的地方,商雪袖就能连演几天都是满座儿。”
这信是安江城那边寄来的。
余梦余坐在太师椅上,船行在平稳的江水中,他人也仿佛随着悠悠荡荡,眼睛半眯着,仿佛睡了一般。
余三儿摒心静气的等了半晌,方听余梦余道:“后生可畏。”
余三儿接了一句:“这次他们也是走了酬军的捷径,再说了,女伶人的戏路到底还是窄了些,爷,您有什么可担忧的?”
余梦余摇摇头,似是解释,又似是觉得余三儿孺子不可教,只短短说了一句:“我说的不是她。”便又合上双目。
余三儿看这情景,把“那是谁”的疑问咽到肚子里,等了一会儿,终于知道余梦余不会再开口,方面带犹疑的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余梦余是北戏宗师。
他出身梨园世家,六七岁的时候就登台,十几岁名动上京,三次南下,誉满全国,这是他第四次南下了。
上一次从上京南下,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那时他也才三十多岁,一个名叫萧迁的纨绔子弟力捧女伶“赛观音”,纵然那时的“赛观音”是得了太后赐名的,能和他在叫座儿上打个平手,他也从来没放到过眼里。
他心里想着,天下的戏,没一个是不要下苦功的,像萧迁这样没唱过一句,也没练过什么身段的公子哥儿,也不过是起了性子、玩玩罢了。
可萧迁又是写戏又是编新曲,还特意为“赛观音”组了班子,到处邀人——邀了很多名角儿,自然也邀到了他的头上。
有些事情没法推脱,不然就得罪人,那时候他才知道萧迁不是普通的纨绔子弟,是怀远侯府的宝贝小侯爷,他不得已在“赛观音”的下面挂了二牌。
那几出戏就是红遍天下又怎么样?世人评价萧迁这个班子里的那些个名角儿是天作之合又怎么样?曲部里的人说他为“赛观音”挎刀是一出佳话,又怎么样?
他余梦余有自己的班子,有自己想演、想唱的戏!
那一阵子,他只能把班子重又丢给了他爹老余班主。
这对余梦余来说,简直是毕生之耻!
可是他终究不敢去和萧迁摆在明面儿上说,若是被人知道他这样的想法,大抵也只会被人当成是不识抬举吧。
就连老余班主都劝他,劝他不要一时意气,说萧迁是个人物。
人物,或许是吧,谁让萧迁出身显赫,有钱有势呢。
余梦余在萧迁的班子里惦记着自己的镜鉴班,惦记着自己的老父——很多武戏,老余班主已经打不动了,他简直是度日如年。
再后来,“赛观音”摔断了腿,余梦余的确是惋惜的,不管他对萧迁有什么意见,但是他是真服“赛观音”——好的北戏大青衣太少了,若没有萧迁,他一度想把“赛观音”拉到自己的镜鉴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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