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臭小子也快从关陇回来了罢?”、“快了快了。”、“去了关陇大约要更睡不好了,年纪轻轻便不得安睡,老了可要如何是好?”、“鬼知道。老家伙你不要乱动棋,这是耍赖。”、“别打岔,小孩子的事你不打算管管吗?”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是落子声与叹息声一道传来:“如何管?心里的病,都是枉治。”
白日里也有秋虫鸣,一只苟延残喘至今的蚱蜢跳上庑廊地板,停下来与李淳一对峙了一会儿,又孤独地跳下去,最后消失在了酢浆草从里。秋风又活泛起来,李淳一觉得天有些凉了,她同时也想起了另一件事——宗亭父母的忌日,快要到了。
他父母合葬在关陇,若他没有提前回京,到忌日时他一定还在那里。但他却选择了提前回来,几乎是以一种自我欺骗的、躲避的方式避开忌日逃了回来。
李淳一神思略是芜乱,她在庑廊下站了一会儿,看到有吏卒朝这边走来,遂赶紧回过神,独自往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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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记忆有时也热衷趋利避害,她这些年努力回避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但稍稍一点拨,便又全记了起来,这滋味实在糟糕透顶。
好在事务繁忙,这糟糕也只持续了片刻。待到日暮时分,尚书省留直官纷纷往公厨去寻一口饭食,她也得挟着疲倦回府了。安上门的灯格外凄冷,车驾晃动时觉得灯也在晃,鼓声落尽了,坊门也闭着,只能靠金鱼符挨过一道道门往家里去。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又走走,李淳一胃痛难忍,皮囊里像塞满了尖锐冰碴,动一动就折腾得人直冒冷汗。好不容易长长久久地停下来,她不出声也不动作,车夫便也不敢动。掀开帘子便能见到家门口,但她在车厢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宋珍在外提醒“殿下,已经到了”,她才回过神,若无其事地下了车。
“殿下很累吗?”、“恩,睡了会儿。”、“晚饭已是备好,是在堂屋用还是送回房?”、“不用了,我不太饿。”、“喏。”
宋珍的周到全打了水漂,只能目送亲王殿下径直往里走。和她初来的那个夜晚不同的是,尽管两次都显得很疲惫,但那晚尚能看出露在外的利爪,今日却多少有些委顿。
李淳一行至卧房门口,只有一盏廊灯照路,而屋里并未像往常那样亮起灯迎接她回归。乌鸦栖在窗棱上,似乎不太想进去,见到李淳一也无动于衷,只低唤一声,便再无动静。李淳一双手轻按在门框上,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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