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顺已经乐得眉花眼笑,连声说好,拍着瘦骨嶙峋的胸膛让欧阳东放心。别说留一个星期,就是留一个月也不是不可能,反正那房子县城里也没多少人会去买,有钱人瞧不上那里,没钱人买不起那里。眼前这小伙子再精明,到底不是本地人,他哪里会知道桐县现如今的行市?他已经开始盘算这几笔生意成了自己能挣多少钱。
虽然一切都很顺利,可欧阳东真正踏上回家的路还是在第三天。当他把那装着两百元钱的信封托县委招待所的服务员转交给刘岚时,美丽的姑娘正一家家大大小小的旅店宾馆挨个寻过去,只问他们那里住没住进一个叫欧阳东的年轻人。
蒙蒙细雨中,欧阳东又一次坐在那辆载他回房山镇的老掉牙北京吉普里,那司机直说两人有缘,“还去房山?”欧阳东摇头,“不,去清朗。”清朗镇是本县最南边的镇子,从那里再向南十几里路就是那条世界地理图册上也赫赫有名的大河,也是本省和南方那个多民族聚居省份的天然分界线。“要过江去?”司机问道,欧阳东点点头,“我的家就在江那边。”
吉普车驶过县城南门大桥时,欧阳东没注意桥边人行道上茫然无神默默行走的刘岚。几天中就消瘦下去一圈的刘岚也没注意这辆有几分眼熟的破车,她已经跑遍大半个县城,却连一点欧阳东的消息也没有,她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后天她还得回莆阳,在电视台请的假这就要到期,看来她和欧阳东的事情也只能就这样匆匆开始,然后匆匆结束。
只是她很不甘心。她知道欧阳东一定是从她父母那里听出些,而且那些话一定很伤他的心;但是他为不问问自己的心思和想法?她父母这样想,她可不这样想。她暗暗决定,如果有时间就去省城找他,她知道他上班的公司。再说,反正莆阳到省城只要不到两小时的路程。
从青藏高原上那高耸入云的雪山冰峰里发源的大江,由一丝一道的涓涓细流汇集而成,迤俪婉转清摇慢移,就象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般温柔地淌过高原。然而当它施施然踏进欧亚大陆板块和南亚次大陆板块相互撞击倾轧扭曲而形成的横断山系后,突然就变成一头桀骜不驯的猛兽,撕咬着咆哮着呼啸着,在早已起伏不平的山峦中,用强大的力量深深切割出一条属于它自己的痕迹。
即便是在火三轮突突突的噪音里,隔着山梁欧阳东还是能听见山那边峡谷里隐隐的砰嘭撞击声,那是一个接一个人样高浪头翻滚着撞向岸边刀削般陡峭的崖壁发出的巨大声响,无数岁月里大江都在重复着这个动作,希冀将这一段陡然间转折的河道劈成笔直的通途。
火三轮上摞着三十多件陶然酒和四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口袋,这是三轮车能够装载的极限,也是整个清朗镇全部陶然酒的库存。到中午镇上那些无酒不欢的老餮们就该冲着杂货商疯狂叫嚣了,而那三五个杂货商一定会心里美孜孜地同老餮们一道愤怒谴责欧阳东,就是他把清朗镇上的陶然酒收刮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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