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亮,刑部衙门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部堂,诸司衙门的坐堂官员大部分都已经去了国相府。”刑部侍郎朱东山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躬着身子,轻声道:“太监殴打朝臣,打伤无数,此等大事,我大唐立国至今,可是从未有过,骇人听闻啊。咱们要不要派人去一趟国相府?”
刑部尚书卢俊忠却是手拿狼毫,正在纸上设计刑具,气定神闲道:“派谁去?”
“这个.....!”朱东山犹豫一下,才低声道:“部堂若是不方便,属下就去一趟。此次冲突,已经不是朝臣之间的矛盾,而是宫里那群阉宦与朝堂大臣之间的矛盾,各司衙门的人都是义愤填膺,如果我们刑部没有任何反应,属下只怕各司衙门会以为咱们与阉宦是一党.....!”
“君子无党!”卢俊忠在纸面上勾画一笔,这才搁下毛笔,示意朱东山坐下,自己也走过去在大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漱口,将过口的残茶吐入痰钵,这才悠然道:“刑部是圣人的刑部,我们是圣人的刀子,不与任何人为党。”
朱东山勉强笑道:“部堂说的是。”
“圣人不朝,自然有圣人的盘算,岂是臣子能过问?”卢俊忠淡淡道:“聚众堵在皇城宫门之外,国相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如果他不是姓夏侯,也不知道是否有这样的胆量。”
朱东山低声道:“部堂,圣人已经将近三个月都没有上朝,而且没有召见任何臣子,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国相心中担忧,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夏侯家能有今日权倾朝野的势力,说到底还是因为圣人出自夏侯家,如果没有圣人在背后撑腰......!”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有圣人,夏侯家蹦跶不了多久。”卢俊忠冷笑道:“夏侯家权倾朝野近二十年,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一个个都想将夏侯家的人生吞活剥了。国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担心宫中生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无法入宫,闹不清楚宫里到底发生什么,所以纠集利用朝中的官员给宫内试压,想以此试探宫中的虚实,谁能想到宫里竟然直接下了狠手。”摇头叹道:“这样的结果,连我都不曾料到。”
朱东山皱眉道:“部堂,宫中是不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变故?圣人......圣人的安危.....?”
“有句话叫做关心则乱。”卢俊忠嘿嘿笑道:“夏侯家的兴衰与圣人绑在一起,所以国相对圣人的安危比谁都关切。他虽然精明过人,但毕竟年事已高,再加上丧子之疼,如今也是有糊涂之时。他就不想想,圣人何其睿智精明,布局多年,谁能在宫中掀起风浪?”抬手抚须道:“许多人都知道,御天台的大天师对圣人忠心耿耿,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御天台被设在皇城中的太微城内,所为何故?还有紫衣监的那位老总管,常年伺候在圣人身边,他的武功是什么境界咱们不清楚,可紫衣监的两名卫督可都是六品高手,你觉得那位老总管的身手能弱得了?有这两人护卫圣人周全,再加上禁宫内高手如云,谁又能伤得了圣人?”
“不错。”卢俊忠阴森一笑,低声道:“这一条罪名,就足以将昨晚跪在宫门外的官员们治罪。这事儿圣人不追究,大家都当没事,可真要较真,国相首当其冲就要被定罪。”
朱东山轻声道:“部堂,圣人自然不可能真的降罪国相。”
“那是自然。”卢俊忠道:“可是如果圣人出关之后,追究禁门之变,质问老总管为何放纵手下的太监殴打群臣,老总管只要用这四个字回禀,圣人恐怕就不会深究了。”
朱东山想了一下,才道:“圣人当年重用麝月公主,用以制衡国相,由此便可证明圣人虽然出自夏侯家,但对夏侯家却也是存有戒备之心。”
“不错。”卢俊忠含笑道:“东山,你这句话才是说到了点子上。”压低声音道:“坐上那把椅子,虽然君临天下,却也是比所有人疑心更重。江南之乱,让圣人对公主殿下生了戒心,公主回京之后,圣人立刻收回了公主的内库之权,这就是因为忌惮公主威胁到皇位,打压公主,你没瞧见公主回京之后,已经销声匿迹,如今已是被软禁在深宫之中。”嘿嘿笑道:“国相没有引以为戒,竟然还敢聚众请命,这事儿圣人知道后,一看国相竟然能聚集这么多的朝中大臣听命于他,你说心里会怎么想?”
朱东山道:“难怪部堂说国相老糊涂了。”
“关心则乱。”卢俊忠叹道:“国相现在恐怕已经在后悔了。所以前几天国相派人来找我,让刑部的官员一同请圣人临朝,我就知道这事情不对劲,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卷入进去的。既然先前没有卷入进去,眼下更不能掺和。东山,你可要交待衙门里的人,谁要是敢掺和进这件事,不但立刻逐出刑部,本官还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握起拳头,森然道:“谁敢给刑部招来麻烦,本官绝不会手下留情。”
朱东山忙道:“部堂放心,属下一定吩咐下去。”想了一想,才低声道:“部堂,树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卢俊忠再次端起茶杯道:“尽管说。”
“按照部堂猜测,圣人可能是在宫内闭关修仙,所以无法临朝。”朱东山道:“事情十有**如部堂所言,确实如此。只不过......!”凑近卢俊忠耳边,低声道:“部堂,有没有可能圣人是真的身患重疾,眼下被人控制,无法上朝理政?如果真的是这样,咱们的处境可也是凶险无比,不可不提前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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