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祐帝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福满抬起了头，膝行到御案前为皇上斟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

“陛下借着李大人的手去敲打敲打汪将军，也算是个警告。如今，戍卫京城的三军已有禁军、京畿守备军掌握在陛下手中，就只剩下个峰山大营，而且如今的京兆衙门也在陛下手里了，陛下也可稍微安点心。”

“可这峰山大营十万兵马才是京城真正的关防主力，禁军和京畿守备军加起来才是它的一半，可它却不听令于朕，让朕如何安心？”

“陛下，慢慢来吧，这日子眼看着就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想那前几年，何曾敢想收回禁军和京畿守备军的调令权呢？现在不也收了回来吗？陛下您现在得了李余这一福将，指不定还有什么好事在等着您了。”

永祐帝没说话，半晌失笑道：“也是，就说这次军情吧，若不是李余，朕还不知道西北边关的战况是这样，还被那些人蒙在鼓里，由着他们骗钱骗粮骗兵，还追着他们后面问够不够！”

永祐帝说话的声音打着颤，愤怒烧燃了他的双眸，他细瘦的手指死死捏住玉质茶盅，似乎想借着玉杯的冰凉迫使自己冷静。

可是，天子之怒没那么容易熄灭。

永祐帝被怒火烧得大声咳了起来，福满手忙脚乱过来为他拍背顺气，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永祐帝长久沉默地看着殿外。

他的目光穿透不了大殿内厚重的帘幕，他却奇异地看见了蹒跚学步的沈长璟。

那是他钟爱女人所生的孩子，他见到襁褓中的沈长璟第一眼就决意立他为太子，即使是婴孩，他也在沈长璟脸上看见了她的温婉。

曾经她的温婉是这世间唯一能让他安心的所在，可是，他将她护在身后倍加小心地防备着，但她还是一次又一次中了那些人的圈套，最终死于所谓的难产。

可是，还好，她为他生下了沈长璟，即使太后威胁着要夺走沈长璟，他依然执意下了立沈长璟为太子的诏令。

因为永祐帝知道，唯有如此，沈长璟在他力所不能及的地方才能活下来。

看着姚太后教养着自己唯一疼爱的儿子，着意将他养成了个废人，永祐帝的心漟着血，却不能说一个“不”字，否则沈长璟随时都会死得无声无息。

如今，太子终于长大了，但愿李余的福报也能惠及太子，让他在磨砺中成长为真正的一代明君。

璟儿，别像你的父皇，一生都受制于人，父皇愿拼尽全力为你铺设一条平稳大道，助你成为真正的帝皇！

福满垂着头没说话，皇上这话的意思已经明了。

或许从李余传来第一封密信开始，皇上就已经不再相信荣恒呈递上来的奏折了。

可身为皇帝的他又无法驳斥惩罚荣恒，那可是手握二十万西北大军的武将，皇上还没自大到拿着自己的皇位去与之博弈，更何况还有近在咫尺的峰山大营十万兵马也不受他节制。

一个皇帝做成永祐帝那样，实在是窝囊。

福满在心底里着实又将永祐帝怜惜一番，表面上却更加恭敬体贴地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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