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这些的时候,都是半闭着眼睛的。
因此此时已经是正午,山顶之上,日光刺目,武人对战,哪怕是阳光环境风势,有时候也是胜负的关键,但这都是高手才有的认识。
孙才是高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自然一直选择的是避开阳光直射的位置,但是刚才文臻走到他身边的方位,令他想要出手,就必须半转身,脸正好迎上了正午的阳光。
他只能眯缝着眼睛。
阳光太亮,阳光里某些也很亮的物事,自然就看不见了。
随即孙才便觉得唇角一痛。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是不是天气干燥,唇角因为笑得太过开心而裂开,但随即他就发现,自己那个笑容竟然收不住了。
像忽然被钉子钉住,就那么凝固在那样的角度。
钉子……
他垂下眼,看见自己的唇角,竟然真的钉了一根针。
那根细细的针,不仅钉住了他的唇角笑意,还在不断凝固他的肌肤、筋脉、血肉……麻痹的感觉,闪电一般蔓延至脸至颈至胸……
因此那阴险的一鞭,也就功败垂成,在离文臻心口还有毫厘距离的时候颓然垂落,只将文臻衣襟稍稍划破一丝。
孙才盯着那针尾端,只觉得那小小一点不断放大,最后化成眼底无尽绝望的黑影。
心中惊涛骇浪,不能止歇。
怎么可能?
那针哪里来的?
明明他在出鞭的同时,双臂交击,封住了对方一切可能的四肢动作,并做好了迎接对方身上发出的一切暗器的准备。
事实上在那一霎,他确信对方来不及任何动作,只能躲避。
那么针从哪里来?
他抬起眼,正看见扈三娘那一头飘飞而过的好头发。
头发里隐约幽光一闪。
头发!
孙才张大了嘴,他从来没想过,有人竟然连头发也可以拿来做武器!
而方才她走过来时候的站位,明显也是计算过的,逼他直面阳光无法睁眼,因此也就无法及时发现那根针。
扈三娘到底有多少手段?
早知道就不该招惹她……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文臻手一拢,已经将头发拢起束好,然后一个转身,唇角盈盈的笑已经换了愤怒和不屑。
“堂堂当家,竟然偷袭!”
这一声传遍千级玉阶,随即她闪电般一转身,一脚蹬在孙才的背心!
一声闷响,孙才僵硬地倒下去,顺着台阶,一路骨碌碌滚下去。
底下帮众们呼啦一下散开,没人帮忙拦住,也没人试图劝解。
一来是之前有赌约,二来众人也不耻孙才假作认输,乘机偷袭的下作伎俩。
愿赌服输,才是江湖本色。
孙才一路僵硬地滚下去,可以想见,等这一千级滚完,伤势还在其次,半生脸面也就此滚散了。
台阶上,众人仰首看着文臻,日头正当中,凝在湛蓝的天际,因过于灿烂而不见边界,而文臻就在那一片无边的金白之色中,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那女子精巧秀致的轮廓,如被山巅浮云烈日捧出的一颗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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