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燕绥会是个什么反应,这个儿子本就性情古怪,行事偏邪,但好在无论如何,他不会伤害自己。
半晌燕绥才道:“父皇,我们来定个约定吧。”
皇帝转头看他,在他眸中并没有看见激动愤怒之色,那眸色沉沉霭霭,不见真相。
“您爱指婚便指婚,唐羡之敢要就去要。文臻想答应就答应不想答应就不答应。她的仕途她自己努力,您不用特意给她机会,只要承诺不故意压制就行。所有的一切,都由心而行。”燕绥道,“而我,承诺不立刻杀唐羡之。并在您需要他死的时候,让他死。”
皇帝眯起眼睛,“老三,你是在告诉朕,你原本打算立即杀了唐羡之?你想过没有,现在杀了唐羡之,唐家会立即和朝廷开战?”
燕绥微笑,一脸我当然想过但这是你逼我的啊。
“你为了文臻,连大局都不顾了?”
燕绥还是微笑,一脸我什么时候顾过大局?
父皇当然是在乎的,父皇的天下自然也是在乎的,东堂的百姓是燕家的,要欺负也只能是我欺负,别人不能。
他顾的一直不是大局,而是爱憎。
皇家无情,但是这无情不允许用在他身上,他给了燕家他有限的情感,不接受任何辜负。
不要和他说什么君命父命为臣之忠,他首先要对得起自己作为人的权力。
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有点恍惚,好像这也是文臻的论调呢,以前没有想过这么清楚,好像是被她给蛊惑了。
他和她都天性凉薄,学不来忍辱负重牺牲自我。
他愿为父皇的江山冲锋在前,愿做父皇手中的枪射穿这门阀藩篱,愿领受人间误解扮演着魔王角色震慑魑魅魍魉。
那是因为他不在乎。
当他有了在乎的那一切,他不允许他为之付出过的人不在乎。
皇帝深深的凝视他。
这位温和慈爱,以宽仁闻名朝野,被称为东堂百年来最仁厚之主,甚至被人暗中嘲笑是否太过懦弱的皇帝,便是此刻,听这大逆不道之言,也没有露出怒色,他只是深深凝注,眼神一番翻覆如无人得见的深海之底,浪涌潮急,都在细微之处。这一番颠倒涌动之后,他的眼神转为饶有兴致,似乎对儿子难得的执着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半晌他才道:“你依旧如此狡猾。拿一件本来就要做的事,来逼你爹放手。算起来还是你爹亏。”
“不。”燕绥摇头,“原本是这样的。但从现在开始,这就不是我一定要做的事了。”
从现在开始,我会怎么做,取决于你对文臻的态度,对我们的态度。
皇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又看他一眼,叹息一声,道:“好。”
顿了顿,他又道:“唐羡之得了指婚,便和朕告了假,朕允许他在龙翔卫的监督下出行,但也答应了他不会和别人提起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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