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下得正紧。
几个恶人蜷缩在寨墙上,手抟在袖里,兵器七歪八斜扔在一边。小小一团的益西挤在两个老恶人中间,寒风一吹,光秃秃的脑袋就凉飕飕的,身体也跟筛糠似的。冷就算了,肚里也咕咕响,翻来翻去睡不着。拿胳膊捅了捅指挥使,用不熟练的汉语问:“秦大,有吃食没?”
秦泰头也不抬:“无战不加餐。王从训那野种,没饿死咱就烧高香吧。”
益西鄙夷地看了秦泰一眼,没大没小地嚷道:“昨晚你溜到了火房,别以为老子没看见。快,偷了几個饼,拿出来!”说着就上下其手。
“天杀的吐蕃蛮子,早晚挖你肠子。”秦泰嘴上恶狠狠,却也不动,任凭益西把他裤裆里藏热乎的醋饼掏走。
旁边几个恶人见状也凑头过来:“小虏,给耶耶留点。”
益西把饼分成三块,一块给其他人,一小块自己叼在嘴里,剩下的一块又塞给秦泰。秦泰侧了个身,捂着冻烂的长满疙瘩脓疮的脖子,软绵绵的骂道:“小吐蕃吃过的东西,我不吃。”
“什么虏不虏的,都是贼配军,谁还高贵上了?”益西嘲讽一笑,把饼喂到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着说:“指挥使,等你死了,我给你收尸。你老家在哪?我保管给你草席裹了送回去。凤翔是吧……哎,你也是糊涂。好端端的武士,造反…脚趾一剁进了恶人军,自己受苦受难且不说。剃了须发脸打墨,家人也跟你蒙羞。知道你是贼配军,谁还拿你妻儿当好人?就说你闺女,七岁了,再过几年也是要嫁人的。十里八乡知道她有个贼父,谁肯娶…你子孙,也都完了,以后世世代代就都是贱人…逢年过节,后人不但不会给你烧香祭祀,还要咒你祸害…”
耸耸…秦泰踹了益西一脚,嘤嘤抽泣响起。诸多往事,齐上心头。从前当衙内时妻妾成群,鲜衣怒马。如今却和一群臭汉挤这风雪中的栅寨,整天盘算怎么吃饱肚子,等待未知命运的降临。
而武士,这会应在营中围着炉火吃喝吧。懒散的就打瞌睡,稳重的在保养兵甲。不知道有没有想作乱的,要是有就好了,可惜武士被恶人军吓破了胆。比起坐罪被斩,他们似乎更害怕刺配恶人…王从训、何楚玉、刘训那帮将领肯定在军府和沙陀将校宴饮,怀里还搂着个亵玩得银浆直下的美娇娘。狗…好圣人在长春宫就更爽了,三宫五院的妃嫔环绕起舞,到了晚上就甩着肉球在榻上撅起屁股排成一条线,等待恩顾…呜呜…
千般屈辱万种委屈滚滚而下。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如果能重来一,秦泰只想安安分分过日子。至少,他不会成为带头者之一。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其实,也挺好的;何必那么贪婪呢。不觉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抽搐打摆子的秦泰手指地点了点益西:“小吐蕃…去…给俺找来热水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