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朝廷在一口一口恢复元气,现在不靠他都能和朱温打得有来有回,对诸侯的影响力、控制力也在与日俱增。河北,打一个跳出来一群,成德还抱了女婿的大腿,也不好搞。
总之,争霸、开拓变难了。
继续兼并的结果只会是某天被忍无可忍的女婿归类巢朱。
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各种暗疾怪病,越来越不支持他当牛马。
何止他。
前泾原节度使张钧恶病已薨。王重盈被弑杀前好几年就卧床不起。拓跋思恭这会也缠绵病榻。圣人才二十八,白发把枢密使、洛姬数得无声落泪。
要让那些眼高于顶的杀材追随,要坐稳屁股,代价太大了。
但他们还算好的。
李克用十五岁下徐州讨庞勋就开始冲锋陷阵。当上大同军衙将后又多次出征,那时还不满二十。
段文楚之乱。暴雪强攻遮虏平,奇袭岢岚军,洪谷死战曹翔、李俊,游击忻、代,流亡鞑靼。
之后,石堤谷败黄邺,良田陂败尚让,东渭桥追巢,望春宫败林言。泽潞平方立。太康败尚让,开封败黄邺,封丘败黄巢。沙苑战朱玫、李昌符。黄花堆,天长镇……
二十多年打了多少仗都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身上陆陆续续拔出来的箭头有两百多个。
河东节度使,说当就当么?
而且,外孙都喊娘了!
贤妃几次在家信中邀他入朝看外孙让外舅的争霸斗志颓了许多。
但李克用还是颇为不愿。
因为受过伤,对圣人有猜忌。
野心未死,有太多放不下。而且他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这年代,特别是他这种处于食物链顶端的武夫,说没想法,纯骗鬼。他想兼并河北,想当诸侯王。想永远自由自在,高唱敕勒歌,不被任何人约束。坐拥河东,不拼一把,念头不通达。
人生能有几回搏?今生不搏何时搏?
但对宪、穆、文、懿列圣的负罪感又克服不了,害怕连累家人、部落、被悠悠众口唾弃、女婿的人情没还、祖宗遗训不能不顾、造反非愿……种种心理负担也在纠缠。
真的是痛苦!
道理都懂,抉择、执行如何这么难?
唉,知行难一是凡人啊。
“三郎?”李克用看向捧着脸望河的李存勖。
一旁小姨子见机快,看李克用表情折磨,把袖一展,用一种煞有其事的语气猜道:“大姐我最熟知不过,素不假颜色。岁来尽在信里说好听的,料已被圣人迷昏了头,胳膊肘全拐给了丈夫。我辈又没接触过,谁知其人如何!父王裁断不专,都是因为对圣人不够了解。让儿与亚子客行长安些时日吧。长则三月,短则一旬。顺带给将士们赚一批粮食、财货回来。哼,姐夫总不可能让我空手走。”
“啪!”李克用也不说话,笑眯眯地,和李妙微击了个掌。
李妙微站起身,捉住李亚子的肩膀和弟弟比了比个头,略带失望的摇头:“好个小矮子…算了,我带廷嫣。”
“二姐!”
李克用别过头站起来,略驼着背,像种树的郭橐驼,沉默的走了。
姐弟俩停止了打闹,麻利地一左一右跟上,李亚子刚想搀扶,被一脚踢开:“老子还没到走不动路。”
“蠢汉!”李妙微骂了一声,把李亚子揪到身后。
李亚子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爷三晃悠悠漫远,路过的军士点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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