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累了。
他举起玉具剑,抵近脖子。
然而在擦破皮肤,准备发力滑动的霎那,他迟疑了,犹豫了。
他做不到勘破生死。
他怕死,被刀斧加身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秦王绕柱。
他还想再见天后一面。
那年春天,穷困潦倒、孑然一身的他,在宋州一片竹林,偶遇了这個让他整整六年念念不忘、思之如狂的女人。一个为了她,可以唯唯诺诺,放弃将相、大丈夫尊严的女人。
他并不认为耻辱。
如果不是真的痴迷,谁又愿意当舔狗呢?
别人奚落,嘲笑,那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足以让自己为之疯狂的那个人。
这一刻,朱温双眼迷离,昏沉沉的脑海只觉天旋地转,一颗心仿佛在被乱刀搅动,痛得喘不过气来。自己败亡在即,天后已是奇货。
她又会落到谁的手里?
她会是什么结局?
“陛下,伊、洛镇遏使王檀率所部顺义军一万五千人来勤王,正在道场寺外等候谒见。”佛堂外,有人喜悦禀报道。
这让朱温下意识振作了一些,感觉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随即,又被恐惧驱逐。
威权一旦瓦解,已是奇货的又何止天后,他也是了。黄巢退出关中后被各路旧部疯狂背刺、抢人头,他记忆犹新,因为他也是其中一员。而且王檀是神策军将门出身……以他叛国背李对恩主的决绝、酷辣,很难预言会干出什么。
但既然还在寺外等候传召,暂时不会反。
擦了擦眼泪,朱温走出佛堂。
“陛下!”王檀走进道场寺,看见朱温,远远解下佩刀,率领部下参拜。
侍卫挪动脚步,欲把朱温挡在身后。
朱温隐晦地扯了一下,小跑上去,亲自扶起王檀一干人等,然后握住王檀的手,别过头,哽咽不忍:“王卿!”
没办法,压力过于巨大。
这个压力不是其他,武夫造反,哪里没有?朱温也有心理建设。主要压力是对未知结局、死亡的战栗。董卓,李傕,苻坚,冉闵,侯景,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朱泚……一想起这些人的花式下场……说不怕,那是假的。如果被李晔活捉,或被部下执送长安,那个人一定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处死。千刀万剐的磔杀,剁成肉泥做成饼的醢刑……
“陛下……”王檀对朱温并无多深的君臣感情,但看到朱温宛如被兽兵凌辱后的凄毁少妇,还是有些难言。堂堂汴帅,大梁皇帝,何至于此。
朱温意识到失态了,松开王檀的手,问道:“朕初播而来,洛阳情况如何?”
“洛阳只臣一部,附近金墉城、孟津各有一个镇将。”但都按兵不动,在观察局势,或者说,在等朱友裕接收。
朱温已被儿子趁着王师进薄的机会掀翻,继续为其效力,就得面对和朱友裕开战。事到如今,父子谁强谁弱,谁的赢面更大,不问可知。况且朱友裕在汴军之中本就极富威望,否则这次也不可能一举得手。如无意外,他已整合了陕州的十余万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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