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和一低头,看清楚那人头的五官,叫道:“冲清师弟!”虽不见伤心欲绝,眉梢眼角也不由得一阵抽动,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盯着冲远道:“你怎么能杀了他?”
冲远微微一扬下巴,道:“叛师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师兄在师尊驾前领命时,我也在场,师尊亲口说,活捉也可,直接诛杀,把尸体带回去也可。我都听见了,难道师兄没听见?”
冲和神色一黯,顿了一顿,道:“师弟固然是犯了私自出逃的过错,但毕竟他年幼,一个人从南方而来,一时思乡心切,想不开也是有的。你我做师兄的,固然该当教训,但何必斩尽杀绝,放他一条生路,也是积德的事情。”
冲远嘲讽之意越发浓厚,道:“师兄真是情深意重,虽在道门,比佛门的大修还要慈悲。想必是你们一路同行数千里,辛辛苦苦回到紫云观的路途上培养出了兄弟情。只是我与他相交不过一面,再见他已经是个叛徒,我从哪里认这么个师弟来?要想我和师兄一样,对他逃走的脚印视而不见,反而往反方向狂奔数十里,在林子里吃烧烤打发时间,回去再跟师尊打花胡哨,说没看见,这种事情我是做不来的。”
冲和被他说中了行事,脸上怒气一闪而过,手指在腰间宝剑上划过,却没有拔剑,道:“既然如此,师弟还不带着冲清的人头回紫云观禀明师尊?就说我违抗师命,与冲清同罪论处,求下师尊的命令,到时候你带着师命和宝剑来找我,将我一样的杀了,我不敢反抗。现在你没有师命就敢孤身一人来找我,口出挑衅之言,激怒于我,难道是觉得我的宝剑不锋利吗?”说着,原本笑嘻嘻的眉眼一收,露出几分冷峻来。
冲远目光转了两转,道:“我倒是想按师兄说的一般。倘若我遇到他时,他乖乖的跟我回去,我未必杀了他,就是杀了,也不会再来找师兄你。可是他不甘心就死,在死之前和我说了好些含有深意的言语,我听了之后,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来找师兄。”
冲和目光一跳,道:“你说的是……”
冲远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想问师兄,你练习《易筋锻骨经》,果然也练出问题了吗?”
冲和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审慎的看着他,并不答话。
程钧在上面听着《易筋锻骨经》这几个字,心中一凛,想起一桩回忆来,转头细声问道:“你可知……”目光一瞟,骤然一怔。
只见身后白茫茫的,全是白雪和树枝,哪里还有那女子的人影?
程钧暗道:厉害,竟然连我也没发觉。嘴角微微一挑,转过头来,恍若无事,似乎根本就不曾有过那女子一般。
底下那冲远已经向前几步,坐倒在还没燃尽的火堆边上,神态放松下来,竟带了几分和善,缓声道:“师兄,你我从十多年前被收入师尊门下,虽然未必有多和睦,但总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有些话,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也只有你我还能说了。我们之间不说,难道跟清风、明月、春风、化雨这几个蠢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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