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同样的道理,他吴玠上位,自己兄弟经营了一年多的北三路兵马或许会天然拥护,可御营军与西三路各部,凭什么服气?
资历、出身、官职、名望,这些都只是表面问题,内里其实是派系与山头的问题,这是军队中的传统恶习,是一种避免不了的东西。而这种问题,在诸军仓促合流的情况下就更显的突出。
所以,无论如何,吴玠都晓得,自己明日注定要面对其余诸军将领的刁难与虚与委蛇。
而这也就引发出了另外两个严肃问题……须知道,无论是军队里,还是在官场上,想要弹压住下属,无外乎就是名、实二字罢了,然而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两个东西,他吴玠眼下似乎都难获取。
官家以使相宇文虚中守龙纛在长安旧宫,混淆视听,然后亲自持枢密使旗帜在营中,那他吴玠又该打谁的旗号发号施令?恐怕很可能还会与官家一起借用宇文相公的旗号,然后实际上借用官家的名头来做事……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帅臣呢还是参军?
至于实,那就更可怕了,从前年算起,一直都是北三路兵马与娄室部交战,损失惨重,以至于如今不得不收拢边防城寨兵来充实部队的地步,论军队数量,北三路是远远不及御营军和西三路的,何况他吴玠最核心最亲信的部队,还因为战略需要,不得不留在坊州……那敢问他吴玠拿什么来压这些骄兵悍将?
一个发号施令的帅臣,统帅十万大军,没有自己的中军部队岂不是可笑?
不对,他甚至没有自己的卫队!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看圣眷而已。
不过,想到这一点之后,吴玠反而释然了,反正受官家信重在这里指挥十万之众,总比在坊州枯坐守城强……一年之内,三战三败,却连经略使都当上了,如今只赢了一场便能来到御前担此重任,还要啥名实?
节度使吗?再让官家把那两路背嵬军给他?
尽心尽力出主意就行了,官家用则用,不用则不用……胜了自然好,不胜保着官家退往巴蜀,也算是尽了知遇之恩了。
总而言之,一夜之内,吴玠从兴奋到忐忑最后到释然,再加上一日赶路疲乏,却是终于睡了个囫囵觉。
而这一觉下去,吴晋卿再度醒来,却居然是被热醒的,其人惊惶翻身,才发现天色早已经大亮,非只如此,自己所卧军帐内外也无几个人影,只有一盆用来洗漱的清水、一条棉布面巾,外加一套裁剪精细的名贵棉布袍摆在帐中……
这年头,棉布本来就比丝绸珍贵,靖康之后,湖广南端、广南北段的五岭一带叛乱已经持续了四五载,朝廷根本没力气平叛,棉布产量进一步下降,就使得此物更加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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