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到秋日,中午的太阳并不是很毒辣,但朱胜非却汗流浃背,因为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须知道,二圣又不是什么开国皇帝的父兄,本身就是退下来的太上皇,是眼前这位官家之前的君主兼父兄,当日靖康后搞得二圣并尊本身就保持了那二位的基本皇帝身份……换言之,根本就没有家礼、朝礼两说之论。
哪怕是用一个最荒唐的理论来解释,你们仨都是圣、都是帝,去掉身上的皇帝身份,纯当儿子看到去打猎五年才回来的父兄……那是你爹,跪一跪怕什么,非得为难我们?
但是朱胜非非常清楚,赵官家要是愿意这么干,就不会这么问了!
答跪,这位官家是现坐着的官家,真发怒了真能弄死他!答不跪,不是编不出来理由,但是士林的名声就全无了……这叫离间天家,使官家不孝不悌。
“陛下。”
就在这时,一人越次而出,却正是御史中丞李光,其人肃然以对。“父子天伦,兄弟纲常,何必论‘朕’?”
这话跟朱胜非心里想的一样,但听得此言,这位礼部尚书非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盯着李光有些气急败坏之态。
“不必论朕?”赵玖若有所思道。
“正是如此。”
李光不用去看其余同僚的脸色,其实便知道自己老毛病犯了,但他的性格历来就是如此,一看到这种出头抬杠的机会,便要不管不顾直接上去讲,而且场合越大,越控制不住自己,回到家里也后悔,有人劝了也听,然后下次继续莽上去……只能说事到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相对了。
“礼部。”赵玖哂笑一声,并没有直接应许李光,反而只是去喊朱胜非。
“臣在。”朱胜非心下一惊,但还是硬着头皮李光身侧拱手行礼。
“你若为难,就去问问朕的父兄,看看他们二人要朕做何礼仪?”赵玖挥袖催促。
这也算是一种法子!
朱胜非如释重负,赶紧拱手趋步后退,然后转身而去了。
转过码头那边,二圣一行人下了船,几十个人抱成一团,一时痛哭流涕,失态至极,但别人倒也罢了,二圣本身是做过天子的,尤其是二圣之间在靖康中发生了种种龌龊,知道皇权的敏感,所以早早留了心往龙纛那里,此时遥遥见到一紫袍大员趋步而来,也是赶紧肃容。
而朱胜非来到跟前,心中也是一叹。
话说,太上道君皇帝是出了名的风流姿容,但也年近五十岁了,又在松花江上受了五年苦,早已经是鬓角花白,瘦削不似人形,穿上大红袍后,配上那副硬翅幞头,几乎可以兜风;而渊圣皇帝虽然才三十二岁,却是自少年便憋屈,松花江五年,估计也吃不上什么大豆高粱,此时身形虽在,却居然也有一点鬓角微白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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