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秋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心道,这筝音里竟有这般心绪!
“贵人大驾光临,何不移步,见见蝶舞!”一声悦耳之极的莺声从阁楼上飘下。
陈衍秋微微一笑,心道这蝶舞倒是不凡,随即迈步往楼上走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两名丫鬟迎在两旁,见陈衍秋上来,躬身行礼。陈衍秋阔步踏了进来,门在他身后轻轻掩上。
近窗一把古色筝琴静躺在桌上,古色古香,任由一双白皙的玉手轻轻抚摸。站在筝旁的女子转身朝陈衍秋鞠身道:“蝶舞见过九爷!”
陈衍秋静静看着蝶舞,目光渐渐轻柔,半晌方道:“我本以为色艺如若忠义,自古难以两全,想不到蝶舞姑娘不但有沉鱼落雁的容貌,这筝艺也这般出神化境。天地造化,让人何其感慨!”
这本是恭维阿谀的话,但蝶舞却觉得陈衍秋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虚伪之说,不禁心中一热,轻声道:“九爷,坐,让蝶舞为九爷斟酒。”陈衍秋悠然坐下,拿起酒杯,接着蝶舞纤纤玉手提着酒壶斟下来的烈酒。
看着一条白练缓缓入杯,陈衍秋一阵出神。自从那次见过那个人,因为醉酒让她悲伤而去后,他对酒便有了戒心,如果不是玉猫和刘东来李凌峰的缘故,他恐怕是难再沾酒。那是他心中抹不去的痛。
蝶舞的声音传入耳内:“酒淡了!”
陈衍秋举杯一饮而尽,把玩着酒杯,微笑向陪坐侧旁的蝶舞道:“蝶舞姑娘气质清雅,不同于凡尘俗人,什么造化让我能遇得姑娘?”
蝶舞俏目掠过一阵凄迷,道:“人生命运,或是棋盘,或是流水,聚散或是有心,或是偶然罢了。”
陈衍秋笑道:“刚刚听的姑娘一曲,犹若天音,以前陈某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有这般怦然心动的感觉,不想今日姑娘曲中又有此意。”
“敢问九爷口中的‘她’是谁?”蝶舞问道。
“陈某的旧交,叫许筱灵。”陈衍秋脸色一暗,“姑娘可否再为我奏上一曲?”
蝶舞欠身道:“荣幸之至!”
陈衍秋站了起来,望向蝶舞道:“蝶舞小姐请!”
蝶舞坐下,轻柔地提起纤长白暂的玉手,按在筝弦上。
“叮叮咚咚!”
筝声蒲然又起,中正浑厚的声音一刹那传遍了溪水小院。忽轻忽重的拨动幻化成一个个飞舞的精灵,在耳边歌唱,让人竟觉得这声音又有了生命,正轻轻抚慰被尘世污了的心灵。
“当当噔噔!”筝音转急,仿若天地风起,沧海生波,人世变迁,命运无常却难以把握,徒留唏嘘。一种化不开的情绪自琴音传达开去,指引着人的心绪。
蝶舞想到陈衍秋为许筱灵动情,心下悲伤,手指再变,筝声复又凄婉,就像少女在耳边的喃喃倾诉一样。
陈衍秋静听筝音,眼中神色渐转温柔,一幅图画在脑海浮现。
积羽崖,许筱灵一身雪白的长衫,迎风而立,青丝飞舞,自由写意。
那是一个秋日的黄昏。
许筱灵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什么才是人类真正想要的?”
陈衍秋轻笑道:“你是乃玄门高人,终日探求人生之道,这问题我问你才对!”
许筱灵却略有狡黠地反问道:“虚虚实实,你怎么知道我是终日寻求这道理的?”
陈衍秋一愣,旋即大笑道:“我还当筱灵心如止水,当谨遵己责,岂不料你竟是心不在焉!刚刚我还想跟你说起男女的事情是否不敬,现在看来,倒没有了这顾虑。”
许筱灵淡淡说道:“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事不是男女的事?”
陈衍秋哑然,摇头笑道:“你说话竟是这么厉害!”
许筱灵不语。
陈衍秋望向恢宏大气的落日,说道:“人世有太多无奈,虚实真假,工于心计却不知道依然是落了下乘,哎,人世间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天地的妙手意志?”
许筱灵轻笑道:“一颗执着自由的心,不轻言放弃却又随心所欲。”
陈衍秋凝视着许筱灵,沉声说道:“人生在世,无论哪一种情绪,都是由心而生。人本自私,说及执着也罢,但若自由随心,谈何容易?”
许筱灵道:“我不欺人,自然不必顾念伤人,要我自己的节奏和梦想,追随自己的心的旋律,自然能自由,如果太过自欺或者欺人,就都是天地的叛徒”
陈衍秋苦涩一笑,缓缓走近许筱灵身旁,和她并肩而立。山风里,两人都听见彼此的心跳慢慢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