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洋洋的渚江水顺渠而下,一泻千里,把平洲城西一片绵延的盐碱地给尽数湮没干净。一望无际的黄水里,几株柳树随风摇晃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冲断,一群飞鸟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桓许久,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不得不无奈离去。
在高高的堤坝上,站满了来看热闹的平洲人。他们拼命挤着,把脖子拽长了往前看,明明只是一片汪洋,他们却总是害怕错过了什么:他们〖兴〗奋地谈着,不论是自个儿有没有这地,想到日后平洲多了这许多良田,他们也欢喜。有人讨论於地之后该种什么,也有人讨论这地究竟会有多肥,还有消息灵通的人讨论起了踏犁、秧马:“这几日好些匠人都在做,也不知那奇形怪状的东西该怎么使。”
“你家做了么?”
“不做,先看看再说。”
“可是听说大户们都在做了。”
“那是有钱人,我们还是先看看好了,我等穷人没有那么多钱去糟蹋。”
“得了,大户们有钱,但不见得就比你我舍得糟蹋钱,定是拿准了的。我倒是跟着凑了热闹,托人弄了个来试试。”
“那你用了好用得和我说,不许藏着掖着。”
“我哥俩谁和谁啊,那是一定的。”
“也不知是谁弄来的啊,若果然好用,可是大功一件”
那几人说得欢喜,吴、林、陆家的子弟们站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笑着去推陆缄:“敏行,你果然是敏行,待到今年大熟,你要出名了。”陆缄含着笑,任由他们把他推搡来推搡去,并不一言。
吴襄笑道:“陆二哥,你好歹说两句话,心里得意了,想要笑就放声大笑,别和个大姑娘似的,总是笑得这样矜持,抿着嘴笑,啧啧。”
陆纶一心护着陆缄,挺着胸脯往前撞了撞吴襄:“我二哥这叫内敛!不似你一般的狂。”
吴襄笑笑,扯去了陆纶肩膀上的一根草叶:“陆五弟真无敌,适才又去哪里打滚来了?”
陆纶涨红了脸:“你才是驴呢。”
林慎之少年老成,一本正经地道:“五哥,你少说两句。我吴二哥这是夸我姐夫长得好看,只是挥失常而已。”
吴襄使劲揉了揉他的头,笑骂道:“好小子,这是损我呢,这么快就偏向你姐夫了?”
林慎之扶稳被他揉偏了的头巾,微微红了脸道:“我姐夫不爱说话,但吴二哥你不能欺负他。”
吴襄不由叹了口气:“想当初,你最爱跟着我跑的啊这才多久呢,就如此偏心了,我说句玩笑话也是欺负。”于是又使劲拍了拍陆缄的肩头:“你好福气呢。”
陆缄微微笑着,转头去吩咐林慎之:“你去问问你姐姐她们可愿意下堤坝来瞧瞧?”林、陆、吴三家的女眷们同样和过节似的赶了来看这热闹,但她们一怕挤,二怕这些看热闹的人脏,于是矜持的戴了紫罗面幕,远远地站在堤坝高处,远眺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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