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轮到汪文言笑了起来,他已经可以确定,冯紫英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所说的第一条路,而是极为决绝的选择了第二条路,甚至没有等自己把第二条路的具体情形说出来,这说明此子早就心存宏愿。
这也正是他乐于见到的。
他不过是一介牢吏出身,哪怕心中再有抱负才华,但是非科举出身决定了他若没有特殊的际遇,他不可能让自己命运得到根本性改变,能够跟随冯紫英一路上行就顶天了,但是在士人掌控朝局的情形下,他这种人永远不会真正被重用。
所以他更希望冯紫英,冯家能有更大的想法,但这一点他不能说透。
“大人,您太谦虚客气了,单单是您这几年随意为之的几件事情,就足以让人感觉得出来的心胸抱负了。”汪文言没有触及冯紫英更深层次考量,而只是单纯从冯紫英做的具体事情来探讨。
“开海之略论理作为北地士人是不该提出来的,以前不是没有提过,但是都是江南那边在提,而且大多都是泛泛而谈,缺乏具体的操作方案,还是在您手里才从一个虚化的构想变成现实举措,而且当初北地士人都无比担心会对北方造成巨大损害,但实际上大家现在才发现,如果没有你当初的明智决策,榆关和大沽没有能在这几年迅速开埠发展起来,那这一次江南之变就会让朝廷陷入绝境。”
“漕运中断这样大的事情,换了前几年,只怕京师早就民心浮动,甚至不可收拾了,但现在看到源源不断的海船从大沽和榆关将南方的粮食乃至各类物产输送进来,京师民众根本就没有太担心,甚至连辽东和东蒙古草原上的物资现在都是通过海运再走陆运,不再依靠漕运,这种变化,大家有目共睹,而且市舶司各种收入给朝廷财政带来的巨大弥补,户部和商部都心里有数,……”
“文言,一桩事儿翻来覆去说,倒是显得我这个人似乎一辈子都只能坐在功劳簿上不能翻书了,……”冯紫英不以为然摆摆手。
“大人,我只不过择其一而言罢了,要说您在永平府和顺天府做的事情,其他的我都不提了,但是您大力推动工矿业的开发这个理念我觉得也是本朝第一人,要知道本朝沿袭前代,都是以农为本,对工矿业素来歧视,认为是小道,唯有您能看到工矿业对生产力带来的巨大发展,……”
汪文言笑着又补了一句,“这生产力一词儿我也是跟着您学的,越品越觉得意义不凡,……”
冯紫英微笑着没有在言语,只是静听。
“您要想把这个理念彻底贯彻南北,不那么容易,还有,在对新式农作物的推广上,虽然徐大人先行一步,但是您也看到了,徐大人算是在朝中名望不浅了,但是却始终无法真正推广开来,可是您呢,来了陕西,一年之间就把种植面积从天津卫那边不过几百亩扩大到几万亩,这就是手中握有权力的区别,你可以把你认定的事情迅速执行下去,这一点上,我相信大人您心里应该有更多的感触,……”
汪文言越说越胸有成竹,语气更加缓慢而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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