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着胸口,孙权闭眼张嘴,不断急促呼吸。
偏偏退朝的时候,他心情不好,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没有他的呼唤,宫人们根本不敢往里面看。
陛下这一年多来,脾气越发古怪,让人难以琢磨。
有时候仅仅是进来禀报事情,事后就莫名其妙地就被拉下去杖毙。
“陛下,陛下,好消息,大好消息!”
在这个关键时刻,门外传来了吕壹的声音,“陛下,臣壹有事请见!”
孙权张了张嘴,嗬嗬几声,挤出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进……进来!”
吕壹小跑进来后,不敢靠得太近,没有抬头,直接行礼:
“陛下,大喜事,那聂将军……”
孙权看到吕壹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不禁又气又急,偏偏喉咙像是漏风的风箱,只能“嗬嗬”呼吸。
幸好手上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抓起那折断玉如意,往下边砸去。
“当啷!”
半截玉如意被砸到吕壹面前不远处,再次一分为二,玉屑四溅。
吕壹自然知道今日早朝时陛下当众发了大火,他只道此时孙权余怒未消,只是又把身子缩了缩,越发恭谨起来:
“陛下请息怒,臣有一大喜事,陛下听了,定然高兴。”
我高兴你个搞筛儿!
孙权没有办法,只能是伏在案上,又休息了好一会,这才感觉眩晕感消失,终于能缓过气来。
看向下边一直恭敬无比不敢抬头看的吕壹,他气不打一处来,喝道:
“狗奴,抬起头来!”
吕壹这才敢抬头:“陛下?”
“过来……”
吕壹上前,这才发现孙权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连忙换成了一副担心过度而惊异失措的模样:
“陛下,陛下,你没事吧?”
吕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气得孙权又拿起案上的另半截玉如意砸向正听命上前的吕壹,怒喝道:
“朕就是死在你面前,恐怕你也不知道!”
吕壹不敢躲,让玉如意正正砸在他的身上。
“陛下,陛下慎言啊,陛下乃是天子,受神灵所佑,岂能轻言死字?”
看着吕壹这般模样,再想想早朝时顾谭等人的模样。
孙权不禁就是又有些感慨,再加上因为发怒,让他感觉到又有一阵轻微地眩晕感,迫使他不由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放缓了语气:
“行了,还是先说说你方才要对朕报什么喜事。”
“喏!陛下,臣接到文书,去年被陛下委派出海的聂将军和陆将军二人,已经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孙权猛地瞪大了眼:
“什么?此话当真!?”
“臣岂敢欺瞒陛下?”
孙权按捺不住起身,正要开口说话,谁料到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只感觉天地再次旋转起来。
这一回,他手里可没有玉如意。
幸好,眼前还有一个吕壹。
看到陛下不太对劲,吕壹这一次,不敢再怠慢,连忙上前,终于在孙权倒地之前,扶住了他。
“陛下,陛下,你没事吧?来人,快来人,传侍医,快传侍医!”
孙权倒在吕壹的怀里,闭目不语。
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说不出话来了。
延熙六年的最后一个月,对于吴国君臣来说,注定了是不平静一个月。
全琮重翻寿春军功案,标志着吴国二宫之争,进入了白热化。
而孙权的病倒,更是让原本就有些混乱的吴国朝堂,越发地暗流汹涌起来。
躺在病榻上的孙权,非但没有让朝堂稳定下来的意思,反而是打算借此机会,加快清洗整顿内部各方势力。
而被孙权派去攻打涯洲的将军聂友、校尉陆凯二人,在历时一年多之后,终于带着残军,狼狈地回到吴地。
他们被陆逊说中了:
“远涉不毛,万里袭人,风波难测。且殊方异域,隔绝障海,水土气毒,自古有之,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转相污染,往者惧不能反,所获何可多致?”
“又民易水土,必致疾疫,欲益更损,欲利反害。猥亏江岸之兵,以冀万一之利,愚臣犹所不安……”
这一次出海,士众疾疫死者十有**。
当初孙权是不顾众臣劝谏,一意孤行出兵海外。
换成明主,甚至只要换成以前的孙权,恐怕已经在反躬自省,虚心接纳了。
但此时的孙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悔恨交加之下,他干脆借病不上朝,不见外臣。
不过幸好,虽然伤亡惨重,但跟随船队过来的扶南国等使者,挽救了孙权的最后一丝脸面。
扶南王范旃,特意遣使至吴,献乐人及特产。
同行的还有十数个部落的夷人,也纷纷献上了象牙、兕皮、海珠等物。
昔日诸葛直与卫温奉命浮海以求夷洲,虽最终找到了目的地,但仍被以“违诏无功”入狱被杀。
聂友和陆凯这一次,虽然比诸葛直和卫温还要不堪得多,但正是因为这些夷人,让二人逃过一劫。
“陛下,臣在那些夷人小国的贡礼里,发现了一样东西,臣不敢定夺,只能冒死惊扰陛下。”
吕壹是极少数能在这种时候,见到孙权的宠臣。
此时的他,正悄悄地向孙权禀报着他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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