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裴大人适才让属下给您通禀一声,朝廷的调令不日将到。”
“什么调令?”
“您升迁的调令。”
傅大人手上的书闻言掉落,他怔愣了瞬赶忙又捡起,仔细地用袖子擦拭干净。
“升……升迁的……调令?”傅大人双唇翕动,说着就有些老泪纵横。
好在此刻没得外人,他用还沾着灰的袖口拭了拭眼角,突然间像个孩子间呜咽了起来。
升迁这俩字,早二十年前他还敢想。在康平县做县令的时间越长,这升迁的事情就愈发不敢奢望。
就连裴衡当日同他说时他也不过一笑了之,哪曾想此事就做了真。
傅夫人此刻反倒还比傅大人稳重,她握住傅大人的手拍了拍,又看向谢妤问道:“你可听裴大人说调去何处?”
谢妤仔细回忆裴衡同她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同傅夫人回道:“裴大人说太原府有些路程,不可能一毫一厘也不花费,属下猜测,想必傅大人要往太原府升迁了。”
傅大人闻言手头刚擦干净的书又掉落在地,谢妤眼疾手快赶忙先替傅大人接住收入怀中。
说来她也有些不敢想,据她所知,如今太原府空缺的官职便是知府。
她知道傅大人如此神色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个,可照着傅大人在太原官场上的样子,这太原知府的官职能落到他头上吗?
极大可能是傅大人接替新太原知府的旧职。
于是谢妤道:“甭管是什么职位,到底是从县城升迁到府城,是大人的喜事,如今咱们且耐着性子等调令。”
傅夫人也跟着道:“对,咱们如今猜来猜去不过是平添烦恼,裴大人不是说了,这调令不日就到,咱们且等上几日不就知晓了。”
傅大人也有些激动,升迁于他而言倒像是祈愿的心结,原本连他自己都不敢再想了,哪里想过有一日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大人先歇会儿吧,这书待会儿我给您送回书房。”
谢妤送走了傅大人夫妇,自个儿独自在院内帮傅大人收拾藏书。
她仔细将傅大人的《雪景寒林图》卷好,目光却落在其中一方印着“砚文斋”的钤印上。谢妤指尖微颤,忍不住上手去触。
这钤印她甚是熟悉,乃是她爹的闲章。
谢妤记得她娘病逝时,谢家的家底也被耗了个半空,她爹不肯亏了她娘的丧事,忍痛卖了些许自个儿的藏品。为留个念想,那些古画皆印了她爹的钤印鉴藏。
事后她爹还大为懊悔,觉得自个儿一时鲁莽反倒毁了一幅古画。
谢妤那时还不懂这些,不曾想她爹的留念如今竟成了她的念想。
“你喜欢这幅画?”
谢妤被来人陡然惊了一跳,她回头望去,见裴衡正负手立在她身后。
她忙不迭将《雪景寒林图》卷好,裴衡却伸手拦下了谢妤的动作。
他将画轴展开,一面点评道:“范仲立朝夕太华景致,领悟山川造化之机,此画水墨浓稠润泽,山川雪景浑然一体,果然上乘之作。”
裴衡的指尖顺着落款而下,停在谢妤他爹的钤印上念道:“砚文斋。”
他顿了顿,似在回忆。
片刻谢妤听他轻声自语道:“好就没见过这钤印了。”
谢妤的心却因这一句话而沸腾,她也很久没有见过这方印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