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笑呵呵起身,过去开了匣子仔细端详。淡梅晓得徐进嵘送给自己父亲的是块奇石,却不晓得给秦氏送什么,便也凑了过去瞧一眼,见红绒匣子里放了块很大的黑漆漆的东西,瞧着便似个土疙瘩。
那徐进嵘既是拿了送给集贤相府诰命夫人的东西,想必也不会真的是个土疙瘩。只淡梅对那男人极没好感,对他的东西自然也是带了偏见,便哼了一声道:“黑漆漆的土疙瘩也拿来送人,亏他出得了手。”
边上秦氏听罢,却是笑着摇头道:“你从前在家中我虽请人教过你书画刺绣,只这上头的却未教过,也难怪你不识。这东西你瞧着黑漆漆的,它却是个难得的稀奇东西,你闻闻看味道。”
即便不用秦氏说,随着那匣子的盖被揭开,淡梅很快便已经闻到了股沁人心脾的异香,这才晓得应是块香料。香料中她所知的最好的不过是那龙涎香或沉香,只都要焚烧后才有香气出来,似这般天然散香的,从前确实没有见过。
秦氏见她不识货,便笑着教导道:“这虽是沉香,只却是沉香中的极品,名为迦南,又名奇蓝,有‘糖结’‘金丝’二种,糖结最是贵重,瞧着漆黑,坚硬如玉,锯切开后里面便似有饴糖一般的油脂,金丝又次了些,只也是难得。此香绝不可焚,焚了倒有膻味。大的直接放在盘上,满屋就可生香了,小的做成扇坠佛珠,也是最好不过的。似这般大小的糖结迦南,娘从前也就在进宫贺太后娘娘寿的时候见过。”
淡梅见这不起眼的黑不溜秋的一坨东西竟有这样的来头,便笑答道:“既是这样的稀罕东西,他又是送你的,娘你拿去用便是。”
秦氏瞧她一眼,见她仍是不大以为意的样子,忍不住又道:“他既送我这东西,想必自家也还是有这东西的。娘还是趁早教了你储放之法,免得日后万一不知被人笑话了。似这等奇香,平日须得用锡盒贮存,盒子分上下两格,下层放蜂蜜,上层搁香,中间隔板钻数个龙眼大小的孔,这般蜂蜜气味上通,香就经久而不枯。别类龙涎沉香也是这般放置的,你可记牢了。”
淡梅第一次听到这个,倒觉得新鲜有趣,见秦氏谆谆教导自己,便乖巧地应了下来。秦氏满意,盖拢了匣子。福儿又凑趣道:“除了老夫人和相爷,连东院那也都备了礼,姑爷当真是个有心的呢。”
东院住的便是淡梅的兄长文瑞博和嫂子柳氏。秦氏来了兴趣,自是问了一声,福儿却摇头说不知何物。惹得秦氏笑个不停,骂她也不打听清楚便过来学舌。
正午时分,文相和淡梅长兄设宴请了徐进嵘,坐上陪着的都是些朝中素日与文相交好的臣僚。淡梅虽出嫁才不过两日,只如今已是徐家人了,秦氏自也是设了另桌筵席相待,柳氏作陪。席间听那柳氏提起,说新姑爷送了方手掌大小的寿山芙蓉冻玉章给自家丈夫,她却是得了整套的首饰头面,言谈间笑语晏晏,很是满意的样子。淡梅暗自揣度,那徐进嵘今日这趟的回门礼,竟似都钻进了她家中各人的心,从今往后只怕提起此人,阖府上下没有不喜欢的了。心中不禁有些郁闷,连面前放置的平日最爱吃的素粉羹也是嚼之无味了。
酒宴过后略事歇息,便要离去了。淡梅心中极是不舍,被秦氏柳氏送到了大门口的照壁前,听秦氏口中絮絮叨叨念着往后与女婿恩爱和好早给她生个外孙的话,忍不住又是红了眼圈,慌得秦氏急忙擦她眼睛安慰。淡梅吸了下鼻子,下跪了到了她面前给她叩了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被送上了马车。
淡梅坐车上,一直行到了徐宅大门,这才稳住了心神。见马车停稳住了,便推了厢门出去,却是愣了下。候在马车旁伸手要扶她下来的不是妙春几个,竟是徐进嵘。
淡梅看他那伸到了自己面前的大手,犹豫了下,终是把自己手放了上去。
徐进嵘捏住她手,几乎是将她抱下了马车。待她在地上站稳了,冷不丁却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道:“我这里当真便是龙潭虎穴?瞧你今早竟是进去了哭,被送出来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