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进来一人,乃是梁永能麾下悍将嵬名隆遇。
梁永能不再理会罔萌讹:“驸马都尉,没伤着面部吧?”
嵬名隆遇狠狠看了罔萌讹一眼:“还好,驸马是肋侧中了宋人的骑刀。”
梁永能叹了口气:“人没错就行,好生装殓,送兴庆府去吧。”
嵬名隆遇说道:“送驸马都尉尸首过来的,是陕西路经略安抚使沈括,这是他代表大宋,给我朝的国书。”
梁永能将国书看了,将之交给罔萌讹:“你也看看吧。”
罔萌讹只看了第一条就脸色惨白,条款第一条,就是说他滥杀百姓,驱民就死,大宋要他的人头。
将国书还了回去:“罔萌讹死不足惜,只望都总管给我些时间,待我将此战的心得总结出来。”
说完声音突然变得激动:“罔萌讹不是为自己叙功,但是这毕竟是我朝第一次真正地打破一个大宋坚城。即便要死,我也想死得有些价值!”
“够了!”梁格嵬怒道:“你是想拖延时日,等着兴庆府来人救你吧?!”
“格嵬!”梁永能出声阻止:“休得胡言乱语!”
等梁格嵬含恨收声,梁永能才看着跪在地上的罔萌讹:“其实在宫廷宿卫里边,你的将才我一直是很看好的,只可惜……大丈夫功名只在马上取,为什么,为什么要走这一条路?”
“怎么处置你,我做不了主,就算最后无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先去见宋人,你……抓紧吧……”
说完抓起几案上的佩剑,撩起帐幕走了出去。
沈括在偏帐当中,手里端着一个小银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马奶,好奇地打量这这顶巨大的帐篷。
帐篷的是用方木作为梁柱,木头的两端还包了铜皮加固,通过榫卯结构架起来的,方便拆卸。
皮帐用了两层,内层是麻布,外层是牛皮,一看就是手工缝合的。
看守的士兵们,胸甲虽然经过打磨,但是上面还是有很多小印子,那是锤子一下下敲出来的,没有经过二次热处理,用的是冷锻法。
他们的兵刃很精良,但是一看刀柄护手的包浆,就知道那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私人货品,和大宋靠官府派发不一样。
他们的靴子是平底皮靴,靴底是光牛皮,不防滑,平时没啥,雨中步战,怕是会有麻烦。
帐中堆放着不少的杂物,看得出来,即便是夏国南方最大的军事力量的总部,很多事情还是要亲力亲为。
比如沈括就看到了修理皮甲的皮匠工具。
帐内的东西,很多都有宋朝的影子,比如洗手的金盆,那是郑州冲压的;搪瓷的唾盂,贴着红花,那是商州的产物;
桌上还有鹅毛笔,听说鹅毛笔写夏国文字很方便,夏人比照眉山鹅毛笔的款式,进行了大量仿造。
沈括眼光流转,还看到了桌案上的琉璃笔架,玻璃墨水瓶,主座后边的储物架上,缂丝细呢的马鞍,来自岷州;玉竹的马鞭,来自蜀地。
甚至弓囊上装饰用的锦,纹样竟然是大宋皇室用的八答晕!
大宋对西夏的经济影响,自涪国公治理渭州大开榷市以来,是越来越大了。
马奶里没有茶,大宋对西夏断绝了茶叶贸易,西夏要买茶叶,得通过家梁从青唐人那里购得,涪国公只用了一招,就把家梁供给大宋玉石的巨大逆差轻松抹去了。
又嘬了一小口马奶,涪国公给夏人准备的战争,是一场和以往一切战争都不同的战争。
一年之积!五路并进!相当于以往进行六十场战争的物资总和!
但是运输太麻烦了……粮秣不算,那些三千斤的大家伙,要进入夏国,除了萧关别无他路可走。
可是要走萧关,便要解决这里的整整七万精锐。
火器的威力夏人已经见识过几次了,接到军机处的通告,说夏人对鹤胫弩,震天雷,已经有了长足的了解,让沿边各部在对战是要小心警惕,不得大意。
同时让沿边诸路上言,对新形势下对夏战法,有没有什么新的建议。
沈括微微摇头,涪国公实在是太稳健了,明明有了五万新军,却还在考虑在依靠鹤胫弩和震天雷情况下打赢这场战争,还有这个必要吗?
不过细想下来还真有,万一西夏给分割之后,如果夏人不聚兵勤王,而是独立分守,那就不可能所有战事都由新军包揽,很多传统模式下的战争必定会发生。
那要是再加上厢车,地雷和伏虏炮呢?
对,地雷和伏虏炮,弹药较大,不像神机铳的铳弹那般容易分散,管理起来方便得多,未必就一定非得新军才能装备。
回去就给军机处写建议,这个战法对付轻骑,应该非常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