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使团的马匹都牵到院门之外,家梁与众人飞身上了马,待使团将自己团团围住后,家梁方才还剑入鞘,拱手冷笑道:“国公好心机,只希望你在战阵之上,还有这份诡谲之心!我们走!”
夏人使团打马朝榷市外奔去,宋人没有苏油发话,也不敢留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朝萧关而去。
狂奔出十数里,在快要经过临川堡的时候,家梁勒住缰绳:“下马,割下袍子包裹马蹄,填塞銮铃。”
众人不知家梁何意,待到整束完毕,家梁才重新上马:“一会儿经过临川堡的时候,务必保持安静,如若弄出一丝声响,军法从事!”
众人都是胆战心惊地点头,悄悄摸到临川堡下,果然寂静无声,丝毫没有战争迹象。
等到队伍离开临川堡下的山路,副使才松了一口气,匪夷所思地问道:“使相如何知道益西威舍有诈?”
家梁冷笑道:“夏国使团尚在城中,梁公与我相交莫逆,岂能陷我于死地?”
“宁夏城精兵云聚,梁公乃我朝名将,岂有不知临川堡乃宁夏城前哨之理?”
“就算拿下临川堡,面对宁夏坚城,又岂能有寸功可得?”
“我提出异议之后,苏明润立即招出埋伏,若非事前精心准备,又岂能如此周密?”
副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事发如电光火石,让人智塞神昏,若非枢相忠肝赤胆,睿智过人,此刻吾等皆入益西威舍彀中矣!”
“可惜未能完成国家使命。”家梁猛一打马:“此处断非久留之地,赶紧走,还得赶到萧关告诉梁公,苏明润如此处心积虑逼走我们,必有后手!”
然后随意指了两名从员:“你,还有你,再此悄悄潜伏,观察山上临川堡是否有异动,如果没有,天明赶回萧关。”
使团很快就遇到了夏军的夜哨斥候,得知是家使相连夜奔回,也不敢怠慢,一边集结护卫一边命快使传信。
等来到萧关之下,关墙上已是灯火通明,梁永能并没有开城门,而是让使团城下安歇,只放下吊篮,接了家梁上去。
梁永能见到家梁就惊问:“先生如何夤夜而回?”
待到家梁和梁永能将情况一说,梁永能顿时忧虑起来:“苏油这是要决心挑起战端了……”
家梁点头:“论天时,山南已然麦熟归仓,丁力也闲了了下来,可以参与转运;论地利,除了环庆,整个宋夏边境,宋军已然居高临下;论人和,宋朝如今,更是上下一心。”
“苏油这次来渭州,是朝堂各派共同推举,他在六路军政两道,声望极高,旧部故交多若牛毛。手里还拿着陛下的衣带诏,以及禹藏花麻和李文钊的请兵文书……”
梁永能大怒道:“鬻国昏君,你还叫他陛下?!”
家梁正色说道:“不然呢?太后可还没有废帝。”
“你呀……”梁永能不禁抱怨:“你若不是如此古板,国家用人之际,何至于叫大相摆布到河西?你我二人联手,怕他苏明润何来?”
解下腰间水囊递过去:“对了,你说苏明润他为何将你放了回来?”
家梁仰着脖子惯了几口水:“二十年不见此子,他的心计,早已深不可测。”
“他早就认出了我,初次见面我故意激怒试探他,他却不动声色,可又日日以眉山菜式相待。”
“之后邀我上城楼,除了夸饰宁夏城坚固,宋朝大军强悍之外,还劝说我归投。”
“见我心意难转,又故设疑计想要逼降。”
“虽然一切看来,都是想要我投诚,但是按照此子的心机,我认为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梁永能说道:“那他还有什么更深的意思?”
“不清楚,他自小就会操弄人心,以给别人设置陷阱为乐趣……”家梁看向城头的火炬:“或者……他早就知道我心不可转,因而故意放我回来……”
“反间!”梁永能一拍垛墙:“他是要先生带回错误的军情!”
家梁跟着反应过来:“那宁夏城中物资军器堆积如山,军帐连营,说不定是假象?!”
“马呢?”梁永能立即问道:“宁夏城里,马匹多吗?”
“对了!城中马匹明显不是太多……嗯,虽然轮番饮水,但是总有一些只在水边转悠,并不低头……”
梁永能点头:“还是先生心细,苏油这是将已经饮过的马匹混入未饮过的马匹里边充数,宋军主力,决计不在宁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