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赵孝奕神色不变,反问耶律洪基,辽国自澶渊之盟起,每年收到大宋拨付的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至庆历元年,合计为三十八年一千一百四十万贯。
而自庆历二年增币至今,每年五十万贯,合计为四十八年两千四百万贯。
前后一共三千五百万贯钱财,用于颁赏,每年到手便空,八十多年下来,辽国还是那个辽国,仅仅做了个过路财神,而周边部落,反倒是日渐强盛。
而最近几年,宋国帮助辽国大兴水利,三年所费不过一二百万贯,而年积黍麦百万石有奇,孰优孰劣,不是一目了然吗?
去岁李庸回朝,奏说辽国将岁币这般花用,大宋君臣都感觉不可思议。
如今辽国南部正在大力引进大宋的生产模式,管理模式,经济一道上,也应该有所借鉴。
这事情对宋国没有一丝多余的好处,因为宋国的付出一文不少。
宋国一来是觉得辽国如此处置岁币,实在是非常的可惜,二来也希望辽国能够更加美好,更加富强,这样双方才能通过贸易,更多的互通有无,达到最终的和谐共赢。
不算不知道,一算还真是吓一跳,耶律洪基一琢磨赵孝奕的话,竟然句句在理。
三千五百万贯!这么些年都算是喂了狗!
如果按照前几年借鉴宋人的搞法,大辽何至于发生那样严重的饥荒?!
尤其是几十万辽人突破边防跑去喝宋国稀饭,这种**让爱慕虚荣的耶律洪基感觉丢尽了颜面。
见有机会,耶律延禧和王经也赶紧劝说,这事情于辽国有利无害,不妨先听听意见,至于执不执行,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耶律洪基终于准了,任命耶律慎思为中京留守,与沈括河北四路都转运使成为敌体,负责商谈岁币分配问题。
甲申,大理布燮高智升贡白孔雀,并言国主段正明喜读经书,建藏经楼于崇圣寺,求大宋赐敦煌经卷。
日本遣安倍道真来贡,求请修习数学、天文和阴阳三道。
安倍道真是日本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四世孙,当时的日本在百余年前已经拥有阴阳寮,属于中务省管辖下的六寮之一,负责观测天文、气象以及占卜、制定历法以及驱逐京城中作乱的妖怪平衡世间阴阳等事。
除官员外,还有阴阳师、阴阳博士、阴阳生、历博士、历生、天文博士、天文生、漏刻博士、守辰丁等职员。
混到今天,晴明的后代安培道真已经是日本掌握阴阳寮的贵族。
小邵先生东游的时候,安培道真还在精舍闭关,努力修习,没能见面。
家族里晴明公所著的《占事略决》,在妖师叔祖的《梅花易占》跟前根本不够看,因此这次安培道真前来,就是为了拜入师叔祖门下,诚心学习的。
苏油拿到日本使臣转达的国书,不由得啼笑皆非,什么时候邵伯温那小子竟然成了你安倍家的师叔祖了?
安培道真振振有辞,我家先祖晴明公的来历传说无数,有一说先祖为大膳大夫安倍益材,但是更有一说,说先祖是平将门。
母亲一说是游历的巫女,甚至有说乃是一只白狐。
平将门如今已经被邵先生收服于门下,此事有从化巨剑为证,而小邵先生也因此被我们日本上下被尊为“妖师”。
所以从这边论的话,小邵先生可不正是我的师叔祖?
靠!这逻辑没毛病!
没办法了,苏油只好上报,将麻烦丢给高滔滔。
老太太也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有点迷信,邵伯温如今也算是大宋袁天罡一类的人物,既然东洋夷有此崇慕之心,便准了他吧,入京师大学堂学习。
甲午,英州别驾蔡确,复观文殿学士,依旧新州安置。
章惇制毕,复任门下侍郎。
蔡确的问题,在于“无明罪”,王珪的日记,终究只是一面之词,当时的处罚,如吕公著,彭汝砺等,都认为过重了。
蔡确虽然名声臭了大街,但是架不住有个好儿子蔡渭。
蔡渭是冯京的女婿,本身是大理寺出身,精通法典,一直在给自己父亲奔走,认为将王珪的日记作为证词,本不足以采信。
至于其余“诸罪”,皆是“奉旨”。
吕公著、范纯仁等再次上书,认为蔡确毕竟是做过宰相的人,宰相退位,带观文殿学士是故事,蔡确就算有罪,身份没被剥夺前,朝廷该给的典礼,却还是该给。
苏油对这些其实不怎么关心,蔡确在高滔滔和赵煦那里挂了账,起复是不可能起复的,复观文殿学士就是最大的恩典了。
倒是章惇遇到了麻烦,这尼玛和蔡烂泥一起起复,名声怕是会受到些污染。
加上章惇的心眼本来就不大,搞不好就会认为这是朝中保守派故意整他。
于是苏油一边命学士院分开制敕,一边赶紧给章惇写信,让他加快行程,诸多好友都在京中,来了就心情愉快了,不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