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只负责测量和记录,具体计算,等数据收集回眉山后,会成为土地庙小学的数学作业。
遗憾的是玻璃镜片还没有研制出来,因此这仪器注定观测不了太远。
所以测量标杆做得老长,整整五米,就是为了能从远处看清顶部和底部。
还是那句老话,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谈好不好的问题。
重点在于先把探测队员们的工科狗属性培养起来——一切凭数据说话。
送走两支队伍,苏油的学习生活开始了。
虽然学宫三月才开学,但是苏油明显不在此列。
宋代如今已经有了报纸,叫法还很多,有“邸报”、“朝报”、“邸抄”、“进奏院状”,“状报”等多种叫法,其中“邸报”最是通用。
因为邸报上面刊载的都是当时朝廷的大政方针官员人事变动,因此它的发行一直受到中央的严格控制,都是手抄的。
然而州郡官员们,对这东西异常渴望,因此就给了邸吏挣钱的机会。
于是大宋官场和商场上,更多的流行着一种“小报”,消息比邸报还要快。
有官员因此上奏求禁:“小报者出于进奏院,盖邸吏辈为之。比年事有疑似,中外不知,邸吏必竞以小纸书之,飞报远近,谓之小报。……其说或然或不然。使其然焉,则事涉不密;其不密焉,则何以取信?此于害治,虽若甚微,其实不可不察。臣愚**陛下深如有司,严立罪赏,痛行禁止。”
然并卵,现在的龙山长和唐教谕,就拿着小报读得津津有味。
最近朝廷发生了几件事。
正月京城出了大疫,官家令太医进方,从内中出了犀牛角二本,用于调药。
太医析而观之,其一为通天犀。内侍请留供官家服御,官家说:“吾岂贵异物而残百姓哉!”立命碎之。
龙昌期就叹气:“官家仁德那是没得说的,可总是着眼在这些小事情上,河北黄河决堤久议而不绝,生民离散,不才该是重中之重吗?明润,你怎么看?”
苏油说道:“朝中议论纷纷,主要还是到底该治理下游,还是该治理上游,其实依我看,事情非常简单。”
唐淹说道:“哦?”
苏油两手一摊:“要依我说,那就上下游一起治啊,这又什么好争吵的!”
龙昌期气得吹胡子瞪眼,拍案斥道:“妄言!”
唐淹赶紧安抚龙昌期,转头对苏油说道:“明润想当然了,谁不知道都治才好?可朝廷财用不敷,每一笔岁入都有去处,朝堂诸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龙昌期叹气道:“我就不该问这小子,这答案简直是何不食肉糜的翻版!接着看报!”
第二条消息,都知王守忠为武信留后,如今病重,求为节度使,官家说好话也没用,被宰相梁适拒绝,直到死后,才追赠太尉、昭德节度使。
这条消息很重要,龙昌期细细解读,主要是说给苏油听的。
宋代官职叠床架屋,内侍省是侍奉皇帝的太监机构,以左班都知、右班都知为最高官职。
留后,则是一军最高军职——节度使有缺时,暂领该军时的职务,是一个临时调遣。
王守忠是潜邸老太监,所谓“东宫旧恩”,有拥立之功,深得官家信任,如今只求在临死之前,想从代理变为正式任命而已。
然而文官阶层严防死守,坚决不给开这个先例。
梁适的话说得硬邦邦:“宦官连一州军事长官的正式职务都别想,还想当真正的节度使?!”
官家的话说得软绵绵:“哎呀我之前都已经答应守忠了嘛。”
梁适继续硬邦邦:“我今天还是宰相,要是给了一内臣节度使的官职,我死都死得别想安心。”
最后官家退让了。
这事情龙昌期当然是大力支持梁适,他本身对王守忠一点意见都没有,不过文官阶层对内官,有一种天生的不信任。认为官家过仁了,此禁一开,就有了东汉党锢之祸的根苗。
不过苏油却有自己的另一番解读,宦官也是人,是人就有人才,是人才,那就可以任用。
这是从能力角度来说。
但是有个问题,宋代皇室,绝大多数皇帝,都在从文官阶层手里争夺权力,一直在进行着尝试,从来没有停止过。
官家之前提拔狄青,如今想抬举王守忠,目的不能说纯洁。
文官阶层的坚持,其目的,同样不能说纯洁。
这就是大宋的政治生态了,各自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义理,道德等等形而上的东西上争得你死我活,其实最后的目的都是一个——政治权力。
因此将内官的一切要求,都解读为皇帝对权力的**,对文官阶层来说,大概率正确,一股脑儿怼回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