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油觉得骇然:“陕西?城中?”
……
次日,赵顼见到王安石,从袖中取出韩琦的奏章:“韩琦真是忠臣,虽在外任,不忘王事。城中哪里来什么青苗,怎么也给摊派上了?”
王安石答道:“陛下,要是郭坊户愿意贷款,为什么不能贷给他们呢?”
看了看韩琦的奏章:“陛下,改良常平法,是为了助民。收取利息,亦是周公遗法。”
“如桑弘羊笼天下货财,以奉人主私用,那才叫兴利之臣。可如今抑兼并,振贫弱,置官理财,不是为了满足私欲,怎么能说臣是兴利呢?”
曾公亮、陈升之立刻表示不同意这个说法,城市居民贷青苗钱,名不正言不顺,众人开始论难。
赵顼有些动摇了,下朝之后,王安石又使出了老招数,称疾不出。
赵顼便想趁机安排司马光做枢密副使,这也是连消带打,一边取消司马光的言事权,同时可以作为安抚王安石的招数。
因为之前赵顼曾经想要用司马光为参政,王安石力阻:“光外托劘上之名,内怀附下之实;所言尽害政之事,所与尽害政之人;而欲置之左右,使预国政,是为异论者立赤帜也。”
司马光,他就是反对派的领袖!
赵顼想得很美,然而司马光这种花样见的多了,上疏力辞,并且上书:“陛下要是真的能够罢制置条例司,追还提举官,不行青苗等法,虽不用臣,臣也感恩良多。”
一连九道奏章,一边辞枢密副使,一边请罢新法,倒是两不耽误。
赵顼都气坏了,派人告诉司马光:“枢密,兵事也。官各有职,不当以它事为辞。”
司马光早就料到:“我又没有答应接受这个职务,所以现在还是翰林学士,是侍从官,同时还是右谏议大夫,于事无不可言者。”
于是朝廷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大家总结为——王安石因为必行新法而坚卧,司马光因为必罢新法而力辞。
司马光还私下里想做王安石的工作,两人书信来往不少。
都是文豪级人物,你来我往中,司马光的《与王介甫书》,王安石的《答司马谏议书》,两篇古文经典出炉了。
司马光留下了“彼忠信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或龃龉可憎,及失势之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士,于介甫当路之时,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介甫以自售者矣。”的精准预言。
而王安石则留下了“度义后动,不见可悔”的豪言。
两人在政治立场上,正式走向了决裂。
王安石称疾,求分司,赵顼干了件大蠢事,这娃让翰林学士批答王安石,却没注意到那天当直的是司马光。
于是司马光抓住机会来了两句:“今士夫沸腾,黎民骚动,乃欲委还事任,退取便安。卿之私谋,固为无憾,朕之所望,将以委谁!”
这话实在过分,又骂别人做事,又骂别人不做事,其实就是骂别人没有按照他的办法来做事。
还让不让人活了?!
王安石当然大怒,抗章自辩。赵顼赶紧封还其章,写亲笔信安慰王安石:“诏中二语,失于详阅,今览之甚愧。”换成由吕惠卿来谕旨。
“安石固请罢,帝固留之。”
不过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按照程序,条例司应当疏驳韩琦所言,对青苗法做出合理的解释。
王安石出告之前,令曾布为之,然而这头还没有按下去,另一个大佬发声了——文彦博,亦言青苗之害。
赵顼有点慌:“我派了张若水、蓝元震亲问民间,都说很得便利啊。”
文彦博是什么暴脾气:“韩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
赵顼真的有点怕了,将还在当班的执政都叫来,讨论罢青苗法的可能性。
曾公亮、陈升之准备奉诏,赵拚却想讲原则:“安石不在,我们这样做不合制度,或者还是等他回中书,自罢之,比较好一点?”
陈升之称是,曾公亮默然。
当晚,曾公亮沉吟良久后,终于下定决心,将儿子曾孝宽叫了过来:“去王介甫宅邸,让他速出,否则,事恐有变。”
曾孝宽是秘阁修选、提点开封府界镇县。闻言大惊:“父亲不是也不赞同新法吗?”
曾公亮叹息道:“赵阅道不识变通,机会已然错过。为父自是不赞同新法,奈何今上意欲革新,所赖者,唯安石也。”
“为父自当求致仕,以全名节,令绰啊,以后家族,还需要你来支撑。我们不是附安石,也不是附司马。”
说完伸手指了指屋顶:“懂了吗?”
曾孝宽目光闪烁了一阵,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那儿子去了。”
次日,王安石入见,这次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再次折服了赵顼,青苗法继续施行,诏以韩琦奏付条例司疏驳。
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向。
赵抃大恨,告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