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税制,分了丁银和田赋,田赋超过丁银,则交田赋,丁银超过田赋,则交丁银。
如今陕西土地丈量已经完成,大量的隐户流民被清理了出来,渭北一期移民扶贫工程已经完成,二期土地开发正在继续进行。
朝廷的保甲法,青苗法,经过陕西地区当地士绅们的建言献策,集思广益,做了一些改良尝试,如今产生了良好的效果。
在这种大好局面下,建议中书再接再厉,同意我们将改变陕西经济局面的触角,继续向上延伸——将陕西的丁银,折算到田亩之中,按田亩收取,不在按丁缴纳,以刺激陕西产生更多的人口。
以陕西丁口最繁荣时期,一百二十万丁为上限,以十年为期,争取增长到此数。
与之相应的,陕西路赋税到时候也同样会增长到此数,不过不再是来自丁银,而是来自田租,来自其它方面。
苏油重点提到,各地都有一种极伤天和的做法——“民生子必纳添丁钱,岁额百万,民贫无以输官,故生子皆溺死。”
凡丁税太重的地区,都存在杀婴之风,这件事情实在与大宋宣传的仁政南辕北辙,既然陕西现在有了实施舍良法的基础,完全可以实施起来。
舍丁税地,在唐代就有部分官员进行尝试,在如今北宋的苏州,荆湖,也有官员也在摸索摊丁入亩。
它的前提,是政府必须完全掌握土地丈量统计数据,避免隐田的出现,同时,还要避免过多的免税田亩的出现。
税制,其实在中国历史上摸索了很久,无论宋,明,清,都出现过很多问题,直到“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这两条确定后,兼并虽然依旧盛行,但是已经不能影响到封建国家最重要的税收——农税了。
从此后,国家有钱了,这才是稳定的基础。
上亿两白银都说赔就能赔,相比之下,几十万贯岁币,连毛都算不上。
此举在明清施行,阻力非常巨大,因为明代国策是读书人免税,导致大量投效式兼并的发生,大地主完全享受免税带来的大福利,最后国家负担全部落到抗风险能力很小的自耕农身上,最后自耕农比例越来越少,国家破产。
清代初期也是如此。
如今的陕西,阻力小得多。
首先,北宋读书人没有免税的说法,只有官员才有。
其次,官员免税田亩有明确规定,虽然多占土地照样免税的现象非常普遍,但那毕竟是没有法理依据的。
第三,最有利的一点,宋代商税比例相当大,政府鼓励工商,甚至鼓励大宗海贸。
官员升迁,携带土产进京贩卖都是常态,以前在大相国寺,如今在万货集,甚至还开辟有专门场地给他们干这个。
这就让有识之士,将眼光投放到了土地之外的产业,而不是只有买地这一条投资渠道。
就陕西本地来说,上等户一直以来,缴纳的就是田赋,丁银改不改,跟他们没有关系。
对下等户和无地户来说,在苏油的努力下,他们正一批批一步步变成自耕农。以前的丁银,对他们来说就是勒在脖子上的枷锁,而到了现在,第一批分到土地的人,也就有了纳税的实力。
剩下还没被惠顾到的那些,名下没有田地,也就不用再交税,负担大大减轻。
对于中等户来说,他们本来就有地,精耕细作推广后,人力不足的问题凸显出来,只要添丁不添银,无论男女婴儿,父母让他们存活下来几率更高。
可耕土地面积增加,土地单位面积产量增加,会让相同的地区,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
就算达不到蜀中“千人耕万人食”的水平,但苏油相信,种种改良措施并举之后,陕西会如后世动乱之后那样,进入一个爆发式增长期。
三月,中书行文抵达,苏油正式接管陕西财政,军政,具有了唐代藩镇的实权。
这是赵顼和王安石对他的极大信任,前提就是苏油的七十名护卫全部来自赵顼亲自任命;所有部队派驻监军;以及陕西转运司,在中书剥夺其广惠仓积累作为荆湖开发之本一事上,保持沉默。
又是一次利益交换。
苏油权力一到手,立刻开始渭州畜牧业深加工,农业深加工,商州煤铁工业基地,秦州金铜矿业基地,蕃部食盐扩产等诸多支柱性产业的推进工作。
关中平原,重新焕发出蓬勃生机。
而萧关外的河套平原,迎来了一次人为的饥荒,西夏人终于在谈判桌上认怂了。
大宋以恢复岁币为代价,得到了石门峡的完整控制权。
和议达成当日,天都山就爆发了一场暴乱。
副将杀死都管沙罗思,与忠于梁氏的军队展开了混战。
得到大量西夏正军军器,旗服的大叛贼李文钊,伪装成西平府方向赶来的援军,杀入寨中,很快解决了战斗。
事后,李文钊释放了忠于梁太后的将领和士兵,并让他们给西夏朝廷带去一份《讨梁氏檄》。
檄文中将梁氏一族骂得狗血淋头,说他们牝鸡司晨,大盗窃国。
号召西夏军民立即行动起来,反抗暴政,西夏,终当是嵬名党项的西夏!
同时认为自己应当继承祖上圣贤师富平侯的爵位,自任天都招讨都总管,宣布政治纲领——匡回国本,荡去妖氛,清澄血脉,明法施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