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苏油的到来,以及新移民政策的推行,让这种状况发生了彻底改变。
盗匪的底层也是穷苦人出身,如今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无不蠢蠢欲动。
官员们为了政绩和实质奖励,同样蠢蠢欲动。
数月下来,偷逃下山,投奔官府的盗匪,竟然越来越多。
这让叫天齐有些坐不住了。
平天寨有一个大寨,两个小寨,一共三位当家。
如今三人就聚在一处,长吁短叹。
二当家是个道人,道号洪孟公,生得身形长大,还有一副美髯。
洪孟公的小寨叫羽化观,相传当年障峰有一劳姓道人在观内羽化成仙,因而得名。
此人武功比叫天齐还高,叫天齐刚立山头之时,曾得过洪孟公周济,后来两人干脆歃血为盟成为好兄弟,一起为非作歹。
就听洪孟公粗声粗气地说道:“大当家的,如此下去可不是办法,儿郎们受官府蛊惑,都动了去太湖的心思。”
“今天溜几个,明天溜几个,再这样下去,偌大的家业可就得散了。老三,平日里就你鬼点子多,你给出出主意!”
三当家是个秀才,叫魏崇,做生意亏蚀了本金,却偏偏叫天齐下山绑票的时候,将他绑上山来,结果拿不出赎金,差点被叫天齐撕票。
秀才巧舌如簧,一番言语下来竟然大得叫天齐的青睐,于是留在身边当了个军师的角色,叫天齐队伍壮大之后,便分出一个山头让他打理,与洪孟公互为犄角,拱卫中峰。
魏崇生得干瘦,冬月里山上寒冷,却还把玩着一柄折扇:“二哥说得是,不过要让儿郎们心齐,那就得肚子吃饱,还要没有退路。”
“今秋打歙县常平仓失了手,山寨眼看资储不济。明公,道长,要再不下山干一票,只怕人心还要散。”
洪孟公怒道:“今秋失手,乃是歙县有备,杨元素杨老儿太厉害,料定我们毕定下山一般。”
魏崇摇头:“其实也是咱自家舍不得山寨这点家当,出动的人数太少。”
“成大事者,必得粮草丰足之地为根基,三国曹魏割占中原,马超起兵西凉,勇力不啻天壤,而结果如何?”
“天险固不足恃,钱粮才是根本。东汉黄巾能短短数月,横行七州二十八郡,何等声势?就是舍得家业,打破州县,分配粮秣,携裹丁壮冲击下一个州县,如此势力才越发壮大。”
“像如今我们这般,困守孤峰,坐看官府招诱蛊惑儿郎,要我看这就是温吞水煮蛤蟆,迟早是个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洪孟公大手一拍大腿:“我看行!大当家的,干吧!”
叫天齐目光闪烁:“咱兄弟守住大鄣山口,就是守住一注财源,这里是歙州到余杭的必经之地,要弃了这份家业,哪里有更好的安家之处?”
魏崇拱手道:“明公,自咱们扯旗造反的那天起,天下早就没有安家之处了,要是抱着做富家翁的想法守山寨,等官兵腾出空来,迟早会对我们下手。”
“明公可别忘了,如今的两浙路转运安抚使,可是大宋少保,杀尽三千铁鹞子,十万夏人精锐的狠人。”
叫天齐不以为意:“夏人骑战为主,苏少保如今手里就上四军百人而已,至于两浙路那些烂泥,你我兄弟何惧?”
“就算上四军,也非西军可比,当年我在陕西,对他们的战法熟悉得很!就算他铁打的英雄,没有手下相帮,能奈我何?”
魏崇拱手:“明公虎威,自是威震两浙,但是明公别忘了,苏少保起家的那支部队,可是让横山步跋子都损失惨重的。”
说到步跋子,叫天齐脸色终于变了:“囤安军!”
“正是!还有泸州蛮!夔州蛮!”魏崇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不在苏少保反应过来之前,扩大咱们山寨的实力,等到他调用几处善战之兵来两浙,明公你再想想,会是什么局面?”
叫天齐想了一阵:“他是两浙路转运使,调不动吧?”
魏崇说道:“是调不动,但是要是他行文蜀地,征集退伍老兵呢?以他的声望,蛮子们可真是不用给钱都愿意卖命的。”
叫天齐终于动摇了:“秀才这算是有见识……那当如何?”
魏崇一咬牙:“如今之际,唯有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