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战略,不是大越宗室,朝廷,军民们喜欢的战略。
昭文侯痛心兄长的惨死,写信给李常杰,要求主动出击,从安博州攻击宋军右翼。
李常杰断然予以拒绝。
昭文侯于是上书黎太后,弹劾李常杰畏敌如鼠,坐拥大军与宋军隔江相望,苟且相安,任由宋军蹂躏大越国土,将产金重地拱手与人。
大越北部入仕的官员们也慷慨激昂,抬着书写着李常杰“南国山河”诗歌的巨幅纸牌泣血叩阙,请求下旨让太保乘胜出兵,驱逐宋军,再振国威。
在这种情形下,宫中出旨,要求李常杰奏明军情,责问他是否在玩寇自重,要求其说明不能出兵的原因。
侍讲黎文盛再次来到了江南大越军营,传达旨意。
李常杰正在研究地图,见到黎文盛,不禁苦笑:“太后连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给我?”
黎文盛拱手道:“太保,国家上下一心,群情激奋,我军又方大胜,如何不能一战?”
李常杰从身后书架上取下一个金属罐子一样的东西:“情况有变,这是宋人的新式军器,端是厉害,估计洪真侯的战象,就是遇到了这个,方才全军覆没的。”
黎文盛看着那东西:“这是什么?”
李常杰说道:“据说叫震天雷,这里有个拔销,拔掉之后远远扔出,此物能够炸开以碎片伤敌。方圆两丈之内的人马,都在其杀伤范围。”
“如月村两千战果,那是黄金满的蛮人队伍,不足为胜;而宋人五百渡江的部队,我们的步军根本难以对阵,最后还是靠蘸了毒药的弩箭,方才拿下。”
“即便如此,我军的损失远大于彼,足足一千多人。”
“侍讲,就不能代我上陈,只要我们稳守江南,便可以不战而胜,何必行险侥幸?”
黎文盛点头:“太保所言,都是道理,我自会上陈。但是……太保,为了大越的未来,这兵,怕是不得不出啊……”
李常杰皱眉:“何意?”
“昭文侯最近可是活跃得很……”黎文盛叹了口气:“太保饱读兵书,难道不知廉颇是如何被赵括代替的吗?”
李常杰心中一紧。
黎文盛拱手道:“赵孝成王七年,秦赵对峙于长平,交战初期,赵军失利,廉颇坚守营垒,再不出战。”
“秦军屡次挑战,廉颇置之不理。”
“太保,当日秦赵之势,与今日之宋越,何其相似?”
“赵括既非宗室至亲,又无真实战绩,尚可代廉颇而将。何况昭文侯乃今上族叔,还有断绝宋军水陆联系的战功在手?”
“赵国让赵括代替廉颇,其后四十万强卒,一朝丧灭,亡国之危,祸不旋踵。”
“太保,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在大越,我朝四面皆敌,指望不上会有窃符救赵的信陵君啊……”
李常杰也是绝顶之智,黎文盛只需要轻轻一点拨,他立刻便明白了过来。
坐回虎皮交椅之上,看着军图发起愁来。
黎文盛不敢再行打扰:“太保之重,足胜十万雄兵,文盛不通军事,无法襄助,这就回去,尽量为太保争取时间。”
“太保,军权,万不可落入昭文侯手中,这是太师的原话,否则就算退了宋军,我大越也要迎来一场动荡。”
李常杰伸手压着自己的太阳穴,看着富良江一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熙宁十年元月,宋越战线在经历了短暂的平静之后,战争突然再次爆发。
昭文侯派遣左郎将阮根,突然发兵攻击赵卨率领的宋军右翼。
李常杰早有准备,一直在派遣间谍欺骗宋军,说和斌、杨从先所率领的战船,已经突破了韦首安的封锁,水师马上就要到来与宋军会师。
双方都做足了欺骗功夫,郭逵想让李常杰落入圈套,李常杰同样想让郭逵落入圈套。
越军占据两江之中,两支水师能够通过陆路相互沟通消息,李常杰给郭逵安排下一个可怕的兑子。
昭文侯出兵之后,李常杰立即命令韦首安的富良江水师撤退,溯江而上,造出宋军水师西进的假象。
而和斌、杨从先方面,压力骤减,立即尾随李越水师,同样杀入富良江中。
郭逵认为李常杰中计,在东路安排下伏击圈,准备吃掉昭文侯和阮根的部队。
而就在和斌、杨从先进入富良江后,李越朝的元江水师突然离开了元江河口,占领了宋军广南水师的位置,将他们封闭在了富良江内!
这才是李常杰的根本目的,一切部队调动都是幌子,他要拿昭文侯为饵,用他们与宋军兑子,灭掉宋军水师!
这是抵消宋军震天雷优势的最好战法!
只要灭掉大宋水师,整盘棋就活了。大越退可以隔江自保,进可以重占钦州。
只要截断大宋给养之路,紧跟着雨季到来,宋人即便是有厉害的军器倚仗,越北三州,同样是他们的葬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