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没有理会他,心里估计沈菊年此时应该还未到家,眉心渐拢,对轿夫道:“加快步子!”
她的身体还没复原,上次为他渡了真气,昨日又受了刺激……
李群下意识地摩挲着半环玉镯,心尖处传来阵阵奇异的酸麻感觉,微睁开了眼,看着手中玉润,眼神不自觉柔和了起来。
——便是有,又如何?
原来,她心里是有他的。
可是,他在她心里,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他喜欢她脸上微红,低声地唤他“审言”,然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了喜欢的人和事。
但是郭雍……
李群蓦地攥紧了玉镯,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她并非对他无情,那么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放手了。
“大人,沈姑娘就在前面!”书童惊喜地喊了一声。
沈菊年一人慢慢地向前走着,来时坐着马车,不觉得如何远,现在一步步走回去,才发现也不怎么近。
李群果然听到了她那句话,可是她竟然说出口了……
初离沈府,或许她心里有的,只是一个剪影,所以纵然遗憾,她也是选择了放手。
安州事变,她身边再无一个亲人。萧锦琪对她好,她也是摆脱不了对萧府恐惧,那样的环境中,只会让她更加思念当年小院里与世无争的平和。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想要寻找一个依靠,茫然四顾,除了他,还有谁呢?
于是在等待中,心里那抹剪影逐渐清晰了起来,想要靠近他,和他在一起,但是却又不敢靠近,一是怕他无心,二是……
郭大路,郭雍,他回来了。
——俺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绝对不会和其他人牵扯不清的!
她蓦地觉得脸红,惭愧,仿佛有一把名为道德的尺子狠狠扇上了她的脸颊。
为什么对他动心呢……
若不曾对他有情,那她就可以平心静气地嫁给郭雍了。若没有喜欢之人,嫁给谁不一样呢?
婚约,感情……
沈菊年叹了口气,嘲笑自己的虚伪。
若皇帝下旨,让她嫁与审言,她还会这样坚定地拒绝吗?
或许……
或许不会……
心上的那一层冰,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寸寸融化,雪融冰消,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缓缓地在心湖上荡着圈圈涟漪。
审言,审言……
反复地在舌尖品味着这两个字,一丝酸,一丝甜,一丝苦,大概是一种毒。
萧娉婷不能解,她也不能。她却比萧娉婷幸运
“沈姑娘!”忽然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唤她,沈菊年一怔,停下脚步回头,忍不住心上一跳。
李群的书童,李群的轿子。
轿子在她面前停下,帘子被轻轻撩起,李群划出轿门,目光在沈菊年脸上逡巡,确认她无事,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微微沉下脸,低声道:“上轿。”
“什么?”沈菊年一怔。
李群轻握住她的手腕,感觉到掌中肌肤沁凉,眉心一皱,将她推入轿中安坐。“你身体尚未复原,不想半路晕倒就坐好。”李群的手扶在轿门边上,身子前倾,俯下身子对她说话,见她发上落了一瓣梅花,便轻轻为她摘去。
“这是你的轿子。”沈菊年想要出去,但李群堵在轿门口,不容拒绝地放下帘子,对轿夫说道:“起轿。”
这一回,不用李群吩咐,轿夫也知道,应该慢慢地走了。
沈菊年掀了帘子,不安地看着李群的侧脸——他一个二品大员走着,她却坐在轿子里,这像什么话?
“审言,这不合规矩。”沈菊年皱着眉说,“旁人看到,会说闲话。”
李群心中一动,侧过脸看她,“你在意旁人的想法?”
沈菊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样做不好。”于他的名声不好。
李群问她:“自己的感受,与旁人的想法,何者更为重要?”
沈菊年愕然,却不知如何回答。
李群又说:“不要让无关紧要之人的想法影响了你的决定,菊年,你抗旨,并不是因为想嫁给郭雍,而是因为你不愿意嫁给萧锦琪。”
“不,不是……”沈菊年支吾着,低声反对。
李群没有理会她的辩驳,仍是说着:“你冒着生命危险,违抗圣旨,只是不想做自己不愿意做之事。难道就不能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做一回自己想做之事?”
沈菊年微微别过脸,不敢直视他的眼神,低声说道:“我没什么想做的事。”
李群勾了勾唇角,眼神柔和地望着她微低着的侧脸。“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吗?”
沈菊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了,她过去,不是这么容易有情绪波动的,更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心如擂鼓。
“审言,尾生抱柱而死……”她要守信……
“愚不可及。”李群打断她,“为失信之人守信轻生,纵然得后世之人赞赏,于当事之人何加?”顿了顿,李群柔声道:“菊年,不要为别人活着,更不能为别人轻生。”
沈菊年心中一颤。
李群,很狡猾,当过先生的人,是否这么循循善诱?
他要她做失信之人吗?
郭雍并无一丝对她不住的地方,是她自己错了,她以为自己能很好地控制感情,但终究是失控了。
该怎么办?
沈菊年疲惫地闭上眼,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菊年。”李群不容拒绝地说,“我要带你回云都门。”
如果你犹豫难断,那就让我帮你决定人生。
郭雍,已经不是你能寄托余生的那个人了。